顾玉青一颗本就哀恸的心,骤然愈加紧紧揪起。
这人要经受何种煎熬磨难,才会让韶光年华流逝的如此匆匆。
算起来,萧炎还不足三十啊!
何止是顾玉青一惊,就连皇上,都满目震愕,倏忽间抬手抚胸,腿上一虚,朝后一个趔趄,跌坐在萧煜的床榻上,怔怔看着萧炎,“怎么会,你怎么会……”
皇上是喃喃自语,萧炎只一脸冷漠立在那里,并不接话。
可他低垂的眼睛却是微动,朝皇上看去,那露出的眼底,顾玉青看到深潭一般寒凉的恨,直直射向皇上,转瞬,他又垂眸,满面平静。
顾玉青被他眼底那炽烈如火寒凉如冰的恨震得脑中嗡嗡作响。
饶她两世为人,也算是历经风浪,可此时御书房内的气氛,还是让她透不过气来,更不敢细思深想那眼神背后所意味着的波云诡谲。
这时,顾泽慕终是眼底复杂的神色一收,转头朝顾玉青低声道:“这是谁?”
“皇长子,萧炎。”
顾泽慕眼底那刚刚收起的复杂神色,在看向萧炎的一瞬间,登时凌厉起来,带着刺穿一切的审视。
不过,也只是一闪而过,转瞬,便不顾萧炎是个什么心态,皇上是个什么情绪,道:“陛下,这个就是要给四殿下换血的人吗?如果是,我就要开始换血了,请你们暂且避退,这个手术需要六个时辰,手术之后的观察需要十二个时辰,耽误不起。”
来的路上,顾臻已经将萧煜中毒需要换血一事告诉萧炎。
因着初见皇上,他心头被积压了数年的恨一泄而出,盖过了所有的情绪,此刻听到顾泽慕的话,这次才皇上所坐的床榻看过去。
眼看着萧煜素白如纸毫无血色的脸,乌紫的嘴唇,心头狠狠一颤,责问之声,脱口而出,“你怎么连他也护不住!”
这责问,自然是冲着皇上。
你护不住我们母子,就连慧贵妃母子,现在也护不住了吗?
皇上被萧炎一张沧桑之容震的揪心撕肺的难受,萧炎开口说话,却是浓烈的怨恨责怪,皇上一颗心,越发像是被人用麻绳勒住钝刀割过一样。
萧炎的责问,他无言以对。
当然,他可以抖起君主的威严,可以对萧炎怒目以示,毕竟,他本该是个早就死了的人。
可……他怎么做得到。
顾臻告诉他,当年他下令斩杀萧炎,顾臻怕他日后懊悔,就悄悄救了萧炎一命,那一瞬间,他的心头,除了震怒,还有浓浓的窃喜……真的是窃喜啊!
他的炎儿,原来还活着。
可再怎么喜,他面上,也不会表露出来,到底顾臻当年之举,乃欺君大罪,他是皇上,他理所应当要怒,大怒。
可见到萧炎的那一瞬间,什么理所应当的怒气,一瞬间化为乌有,他只想将这个险些被他斩杀的儿子拥在怀里。
萧炎那极度沧桑的脸,浮在他面前,那浮动的不是沧桑,而是他心头浓稠的愧疚不安。
是他……是他将自己的儿子害成这样。
萧炎,他心头最为骄傲的儿子,原本是那样的风光霁月,原本对他是那样的崇拜……可现在,原本的一切,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