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她又开始烦躁了。
“凉奈……你觉得我对你好吗?”
她看向小池,他不算高,不算瘦,长相普通,唯一出众的是那张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在官场游走,通晓人情世故。
但他今天表现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差。
他的呼吸很重,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他很紧张。
“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他还是说出来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脱轨的呢?
她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小池,我很抱歉。”
他低下了头,她也低下了头。
“我已经努力对你很好了。”过了一会儿,他有些克制不住情绪,“我还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我?”
“作为朋友,你对我好,我也会对你好的。”她说,“但喜欢不是这样的。不是你对我好,我就会喜欢上你的,我不喜欢你也不是因为你对我不够好。”
他看着她,神情痛苦,他想握住她的手,但在他碰到她之前,她就把手缩了回去,放在了自己腿上。
“抱歉……”他喃喃,“我只是想碰碰你。”
她不说话。
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喜欢一个人,想触碰她,想靠近她,想被她注视。
很久很久以前,小池野叁郎追求过白井凉奈。她拒绝他后,两人形同陌路了一年,又因为打辩论而冰释前嫌,成为朋友。
作为朋友,他们曾有无数愉快的交谈,关于法律、关于政治、关于正义、关于未来。他想从政,她想从商。他们都野心勃勃,渴望大展拳脚,改变世界,居于高位。
他们本可以是非常好的合作伙伴。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并不开心,“是因为这半年我心理出问题,和你频繁地联络,超出了朋友的界限吗?”
“不是你的错……”他声音有些哽咽,“是我自己又喜欢上了你,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曾经试图去喜欢别的人,但发现她们都不是你。”
爱情是燃烧的火焰,即使被雨水浇灭,也会留有火种,等待合适的温度,重新在人的心中燃烧。
她感到很难过。为他,也为自己。
爱情不应该太多,也不应该太少。只有恰恰好好的爱,才是最好的爱。既不能他爱她,她不爱他,又不能她爱他,他不爱她。
和一个她不爱却爱她的人在一起会幸福吗?
她一直觉得不会。
很多人追过她,但她并不喜欢他们。她也追过很多人,但他们并不喜欢她。
她人生的前二十一年,单调、贫乏、亦步亦趋地活着,为了所谓的名利努力,没有爱好,少有空闲时间。
她父母皆亡,没有亲人,没有谈过恋爱。朋友虽多,知心好友却没有多少,千夏算一个,小池算一个。
如今,这些都离她远去。
“我们是不是再也做不了朋友了……”
做不了了。
她没有力气安慰他,她本可以理解他,为他的口不择言,为他的情绪失控。但愤怒、暴躁、烦闷在她心中横冲直撞,让她自顾不暇。
一切都回不去了。她的生活、她的朋友、她的一切。
鼻梁上的镜框有些沉重,包里的窃听器存在感明显,她感到不舒服,她想逃离,即使学会了it又怎么样呢?她真能成功转型做白帽吗?即使把波本和苏格兰送进监狱又怎么样呢?伤害就可以被抚平吗?即使她知道他们爱她又怎么样呢?小池不也爱她吗?有什么区别吗?愧疚,愧疚有用吗?虚与委蛇有用吗?
小池说他对她好,介绍一个学长又算什么?嘘寒问暖又算什么?小恩小惠,小权小利,无足轻重。莱伊没有对她好吗?苏格兰没有对她好吗?就连波本,也以他的方式对她好过。出于爱情,出于愧疚,又有什么区别呢?先伤害后补偿,一边伤害一边补偿,先补偿后伤害,又有什么区别呢?男人给予多少,就想收取多少。
“让我送你回家吧。”他说。
她拒绝了。
“我连送你回家都不可以吗?”他非常受伤。
她说不可以,这又不是等价交换,你对我好,你喜欢我,不代表就可以等价交换到其他东西。你不能握我的手,不能送我回去,不能要求我也喜欢你,或者继续做朋友。
她想逃出去,从这缠绕的想要勒死她的人际关系中逃出去。她要阳光、要自由、要新鲜的空气。她要疯狂、要意乱情迷、要不负责任。如果这世界是荒诞的,那就让她大醉一场,暂时逃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