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宁渊老家离京城并不太远,两人晓行夜宿、省吃俭用,雇了一辆最便宜的马车。待浑身的首饰当得干净,连双花的一条细细的纯银链子也送进当铺后,这才终于算是走到了。
宁家庄偏远荒僻,苏缨络坐了数日马车,又走了好远的山路,浑身酸疼、生不如死。待好容易问到了宁渊的家,南蒲见到她的表情却直令苏缨络疑心自己是不是真死了——那表情同见了鬼没半分区别。
“你你你……你是威灵仙?你怎么来了?你真是威灵仙?”
苏缨络平了半天气道:“不是,我叫苏缨络。能讨碗水喝么?”
双花从后头走上来道:“我也要一碗。”
南蒲将她二人一起抱住:“你们怎么来了?”
双花抹了一把脸道:“小孩没娘,说来话长。阿弥陀佛,好日子不过!”她嘻嘻一笑:“南蒲姑娘,有话屋里说啊。你可一定得收留我们,不然今晚只好睡土地庙了!”
宁渊识得威灵仙,走来问候了几句,嘱咐了南蒲好生相待,便出去留她三人忽道别情。
原来威灵仙走后不久,南蒲便生了一场大病数日不起。孙杨见她实在病得重了不能招财,加上院里不少人私下里传言她是得了痨病,便索一索,做了个顺水人情——将宁渊找了来,说只要你拿出五百两银子,便成全你们。
南蒲取出自己多年私蓄,偷偷交给宁渊,这才得以赎身出院。
宁渊将南蒲接到客栈,请医问药悉心调制,时日不长南蒲便恢复如旧。
宁渊当初结识南蒲,是在京待考时一众文友游西山,请了南蒲作陪。后来郎既有情,妾复有意,遂渐渐熟识。南蒲既已赎身,两人在客栈等到发榜,宁渊榜上无名,便与南蒲回了老家,禀明父母,拜堂成亲。
苏缨络听南蒲说毕,第一个便问:“他家里头,知道你的来历?”
南蒲轻声道:“不知。也是编了一套谎话。不过,我猜他们多少也有些疑虑,只不肯说破罢了。”
“那……他呢?”南蒲后来在归家院毕竟接了几个月的客,苏缨络急着打听宁渊待她如何,是以劈头有此一问。
南蒲微红了脸,眼神却是温润:“瞧你还是这副百无禁忌的脾气。他……待我很好,没有半点嫌弃的意思。”
苏缨络双眼亮晶晶起来,挺直身子忽闪着睫毛欲待说句什么,忽然却又泄了气靠回椅背上:“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这话真是大大有理啊。谁能想到你有今日呢?”
她了口:“唉,谁又能想到我有今日呢?”
南蒲道:“双花说得不错,你真是放着好日子不过。亏得人只活一世,若是能活上两三个来回,你怕不要把下下辈子的事都提前打算好了?你管它将来如何呢,能与他夫妻和顺过上五七年,那也是好的。即便你那情郎不是和尚,也未必就能一辈子不吵不闹不后悔啊!”
苏缨络道:“这话不对。若换做了别人,我才想不了那么远呢。”
南蒲愣了一愣,随即眼望窗外念了两句词:
“君言相思一样苦,妾叹离散两般愁。意到浓时怎忍舍,情到深处无怨尤。”
“你这一片赤胆痴心,也不知今生今世他还有无机缘知晓。”
苏缨络莞尔一笑,两道长眉扫入鬓角:“他知与不知,与我何干?”
南蒲盯着她道:“都说为善不为人知,你这可算是‘为情不为人知’了。”她抿嘴一笑:“问世间情为何物?”
苏缨络未及答话,双花在一旁接口道:“依我说都是蠢物!”
南蒲与苏缨络大笑不止。
苏缨络笑毕,喝了口茶,说道:“其实我也不全是为他。若是不爱,只求个存身之地,你便三六院我也不看在眼里。可一旦动了这个心,看着他敲锣打鼓地娶个正房回来,我还不够堵得慌呢!”
双花忽道:“姑娘,莫不如你跟慧缘隐姓埋名,找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成家啊!他父母若找不到他,又怎会来管你做妻做妾?”
南蒲笑道:“小丫头异想天开。”
双花急道:“怎么就异想天开了?”
南蒲道:“且不说堂堂尚书府,平白无故丢了儿子,上天入地也必得寻他出来。便是慧缘自己,如若当真下定决心还俗,也绝不肯躲藏起来令父母再伤一回心。况且就算他肯,你家姑娘还不肯呢!”
双花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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