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许她昨晚提过……
也兴许与昨晚发生的事情有关……
景翊揉了揉还在涨着发疼的太阳穴。
“我知道的……吧。”
“……”
景翊一路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冷月昨晚到底有没有跟他提过为什么要在新婚次日把安王爷请到家里来,一进客厅,看见茶案上那个堆得满满的果盘,空荡荡的肚子动情地咕噜了一声,更想不起来了。
景翊客客气气地给座上的安王爷问了个安,一入座就迫不及待地从果盘里抓起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还没往嘴边送,冷月就凉飕飕地一眼看了过来。
景翊立马两手捧着把苹果往安王爷手里一送,带着一脸家和万事兴的笑容热情洋溢地道,“王爷吃苹果,莱州产的,又脆又甜呢……别客气!”
萧瑾瑜玩味地看着手里的苹果,“你怎么知道这是莱州产的?”
景翊一愣,一笑,“王爷怎么知道这不是莱州产的呢?”
“因为这是我路过京郊果园的时候买的。”
“那什么……王爷就是王爷啊!随手一买就能把土生土长的京城果子买出莱州的风韵来……”
景翊话没说完,萧瑾瑜就转手把那个带有莱州风韵的京城苹果不轻不重地搁到了桌上,云淡风轻地截断了他的话,“你婚床底下有具焦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家常豆腐(二)
景翊一时没转过弯儿来,“我婚床底下……有什么?”
冷月起身在客厅里绕了一圈,把门窗统统关了个严实,才压低着声音一字一句地替萧瑾瑜重复了一遍,“焦尸,就是用明火烧烤过,外焦里嫩的那种尸体。你的鼻子不是比狗的还好使吗,今早起床的时候就没闻见屋里有烤肉味?”
他好像真的闻见了……
不但闻见了,还深深地陶醉地使劲地闻了好一阵子……
景翊的胃里泛起一种微妙的翻滚感,一股隔夜的酒气返上来,一时没压制得住,掩口转身趴在椅背上连连干呕,呕得两眼都泪光闪闪的了。
昨晚果然是出事了……
萧瑾瑜的额头也隐隐有点儿发黑。
这叫什么形容……
冷月倒是松了一口气, “王爷,你看他这德行,我就说这种事儿他下辈子都干不出来吧。”
景翊抬起头来万般感激地看了冷月一眼,不是感激她对他德行的肯定,而是感激她从早晨到现在一口饭都没让他吃,否则……
想到“吃”这个字,景翊又是一阵干呕。
萧瑾瑜默默地点了点头。
“好……这案子可暂不报京兆府,但要在秋审结束之前把完整的卷宗呈送上来。”
冷月一喜,屈膝向萧瑾瑜一拜,“谢王爷成全!”
王爷成全她什么了?
今天一天下来,景翊已经习惯于自己不知道很多事了。
有些事还真的是不知道比较好……
冷月喊来的家丁要搀他回房歇息,景翊死活不去,硬是回了书房,趴在书房的卧榻上慢慢熬过这段汹涌如怀胎三月一般的干呕之后就昏昏睡过去了,直到冷月进来把他推醒,塞给他一碗小米粥。
天已经黑透了,书房里孤灯一盏,橙黄的光晕把冷月那张本来没带多少好气的脸也映得格外温柔。
“吃完了回房睡去,都二更天了。”
景翊抱着粥碗靠在榻上,“你煮的吗?”
冷月“嗯”了一声,景翊才动了勺子,一口粥送进嘴里,轻抿,景翊微微眯眼,缓缓吞了下去。
唔……
果然是她亲手煮的,还有没煮开的硬米粒子呢。
冷月很会做肉,但只要是做除肉以外的东西,那就是一锅灾难。
景翊一口不剩地把这碗灾难吃了个干净,吃完舔了舔嘴角,把碗一搁,朝着房梁立起了三根手指头,“我景翊对梁发誓,床下之人不是我带回来的,不是我奸的,不是我杀的,不是我烤的,不是我藏的,有一个字违心之言,就让我上一根梁断一根梁。”
“我知道不是。”
景翊端端正正地两手一拱,“谢夫人信任!”
“那是个男的。”
“男的……床底下是个男的为什么还要我抄《列女传》啊?”
冷月挑了挑细长的眉梢,微眯凤眼看着眼前这个颇委屈的人,“为什么床底下是个女的你就该抄《列女传》呢?”
景翊蓦地觉得脊梁骨上一阵发寒。
“嘿嘿,嘿嘿,嘿嘿……其实我觉得吧,抄书乃温故而知新之举,无论什么情况下多抄几遍都是极好的……”
冷月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揉了两把,“别想那些没用的了,回房睡觉去吧,什么时候我在你床底下发现个女的,我会让你抄《烈士传》的。”
“……”
景翊往下一出溜,又在榻上窝了起来,“大丈夫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在那七遍《列女传》抄完之前,我是无颜回房睡觉的……就让我睡在书房里好了。”
冷月翻了个白眼,新婚第二晚睡书房,他是怎么想的?
“你是没脸回房,还是没胆回房?”
景翊坦然摇头,“都没有。”
“不就是一个死人吗,昨儿晚上你还在外面灌酒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尸体挪走了,人都死了,有什么好怕的啊?”
她到现在都想不通,景翊这点儿兔子胆,连景家老爷子都说他不是干刑狱的材料,安王爷怎么就非得向皇上举荐他来当大理寺少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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