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老莫出现,刑警队长将他拉到一边,询问他昨晚去哪了,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解剖死者的尸体?这些都是例行公事。局里的监控录像记录了老莫昨晚到现在没有在局里出现过,除了昨晚不辞而别之外,他本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老莫解释他昨天经历了死尸异动的那一幕之后,精神有些恍惚,加上不明白死尸为什么会出现那种情况,回家向身为法医前辈的老父亲询问,不知不觉中就这么过了一夜。这个说法虽然有些牵强,但是对于同样经历了昨晚那一幕的刑警队长来说,这个说法也说得过去,老莫这是害怕了,不敢半夜三更去解剖一个刚刚诈尸的死人。
刑警队长又问了几句之后,基本上就排除了老莫的嫌疑。最后老莫向他反问道:“谁给我们主任做的尸检?有死亡原因吗?”刑警队长听了,他的脸色有些难看,脸颊的肌肉一阵猛跳,又看了一眼坐在办公桌上的死尸,说道:“鬼知道是谁做的,要不就是鬼做的。发现他的时候,你们主任就是这副样子了。”
看了一眼脸色发白的老莫,刑警队长又说道,“小莫,听说昨晚的尸检应该是你做的。你倒是命大,你们主任这是替你去死了。要不然现在躺在那里,肚子被豁开的就是你了。”
老莫听了这句话之后打了个冷战,他马上想起来昨晚做的噩梦。梦里的那个满身、满脸鲜血的主任不就是这么说的吗?昨晚做的真是梦吗?那个模糊的人影出现的时候,就是发现主任尸体的时间。说是巧合,恐怕就连躺在手术台上的主任都不相信。
市局来人将老莫叫走,问了和刚才刑警队长差不多的话之后,将老莫放了回来。技术室这里一直折腾到天黑才算结束,主任和三个死者的尸体被市局的法医深度解剖,没有发现任何和死因有关的线索。
由于市局技术室的冰柜已经满员,主任和三个死者的尸体暂时存放在这边的冰柜中,等到明天再运到市局技术室。老莫和几位同事亲手将主任等四具尸体放进冰柜当中。这晚正好赶上老莫值班,也没有人跟他客气,将老莫自己留在了警察局里。
老莫根本不敢去手术室那边,他整晚都泡在警察局的值班室里壮胆。后半夜的时候,他去了趟厕所,等到他解决完,再次推开值班室的大门,整个人就像过电一样,站在门口不停地哆嗦着。
他明明推开的是值班室的大门,但是里面却是他们技术室套间里的手术解剖室……
要不是有这几天的诡异事垫底,老莫现在直接就抽了。就这样,他的后脑勺还是一个劲儿地冒凉气。手术室弥漫着一股强烈的尸臭味道,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办公桌前。由于手术室内没有开灯,里面黑乎乎的一片,并不能看清这个人影的模样。听见开门的声音之后,整个人影转头看向老莫的方向。
老莫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早上出门之前,他将莫老爹家里整罐子的盐都倒进了自己的两个衣兜里。现在老莫也顾不了许多了,他两只手分别在衣兜里掏出两把盐,扬手对着人影的位置散了过去。
之后,他也不等有什么结果,猛地一转身向着身后跑了过去。他只跑了两步就突然停住脚步,转了一百八十度之后,他的眼前还是手术室的景象。只是由于他跑了这两步,老莫现在人已经进了手术室里了。
没等老莫再次转身逃走,他的身后“咣当”一声,手术室的大门已经关上。老莫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这时,那个人影突然动了,他伸手在桌子上捻起一点盐面儿,用舌头舔了舔之后马上又吐了出来:“呸呸呸,这是咸盐嘛!我是活人,不是新死的鬼,这个对我没用。”这个声音老态龙钟,听上去说这个人有一百岁,都没有人质疑的。
听这人说他不是鬼,老莫的心才算稍稍地放回肚子里。他刚想询问这人想干什么的时候,人影忽然说了一句什么,他的语速快且绕口,老莫根本听不出来他说的是什么。就在人影嘴里最后一个音节出口的瞬间,老莫的心脏突然一紧,就像是被人用细绳将他的心脏勒住一样。紧接着他的胸前火烧火燎的,就像是刚喝了一杯浓硫酸,现在已经流到了胸口。
老莫脚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他张大了嘴巴想要喊救命,却一个字都喊不出来。老莫大口地喘气,但是没有一丝空气能到达他的肺里。慢慢地,老莫的脑中开始缺氧。他眼前的景物开始模糊起来,接着身子一歪,人已经倒在了地板上。
在地上倒气儿的时候,老莫的眼睛突然没来由地清晰起来,虽然房间里还是黑洞洞的,但是他已经能清晰地看到,前面的办公桌前坐着的是一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头子。他雪白的头发,脸上一道一道的褶子就像是一个风干的苹果。虽然老莫的眼睛清晰起来,但他的心脏部位还是火烧火燎的一样,没有任何改善。而且老莫的手脚无力,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等死。
眼看着老莫就要断气的时候,就听得“嘭”的一声响。手术室的大门被人用脚踹开,一个瘦得就像竹竿一样的男人从外面走了进来:“不是我说,在外面就能闻到你身上的这股味道。明明是活人,却老是装得跟个活鬼似的。”
这人进入手术室的同时,老莫心脏的束缚感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空气再次进入到老莫的肺内,把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老莫从地上爬起来,虽然不知道进来的干瘦男人是谁,但是看起来他应该对自己没有什么威胁。
而那个老头子看到干瘦男人进来,身子猛地颤了一下,他回身向窗户那边快速跑过去,但是跑了没几步,老头子就停住脚步。他的面色十分难看,就好像刚才老莫看见他时露出来的表情。他回头看了一眼干瘦男人,说道:“这次是谁守在窗户外面?”
干瘦男人笑了一声,说道:“上次是谁抓的你,这次就还是谁在窗外面等你。”老头子干瘦的眼角颤了几下,随后盯着干瘦男人说道:“门口一个,窗外一个。这是你们民调局的规定动作吗?”干瘦男人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一会儿你直接问破军吧,上次你从他手上跑了,他可是一直惦记你的。”
听干瘦男人说到了破军,老头子的脸上就像是被打了一拳,还没等他说话,窗户就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个两米多高的男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从窗外翻了进来。看到这个高大的男人进来,老头子本能地向后退了几步,一脸惊恐地看着这个高大的男人。
高大男人进来之后,直接奔着老头子走过去。老头子哆哆嗦嗦地向后退去,一边退一边说道:“我还是活人,你不能对我怎么样……”他这句话还没有说完,高大男子没理他,从腰后抽出来一根甩棍,迎风一甩,对着老头子的脸就抽了过去。
老头子本能地用胳膊挡了一下,就听见“嘎巴”一声,甩棍结结实实地打在老头子的胳膊上,他的胳膊向着一个古怪的角度弯曲过去。老头子一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胳膊在地上打滚。紧接着,高大男子手握甩棍,对着老头子另外一条好胳膊又劈了过去。老头子没有任何躲避的能力,又是“嘎巴”的一声,老头子当场晕了过去,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高大男子看到老头子昏倒之后,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松懈。他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老头子,就像是在防备他突然逃跑似的。差不多过了十二三分钟之后,高大男子突然从口袋里面抓出一把白色粉末,对着老头子身边五六米远的空地上撒了过去。
这白色粉末落地之后,接触到粉末的地面上突然冒起来一股浓烟。随后又是一声惨叫,只见老头子的身子突然凭空消失。就在同一时间,在高大男子撒白色粉末的位置上,突然又凭空出现了那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
这时老头子已经缩成了一团,他两只胳膊都已经废了。但是高大男人还没有停手的意思,他举起手中的甩棍对着老头子一顿劈头盖脸地抽过去。挨了几下之后,老头子哀求着说道:“我还是活人,你们还有问题要问我……”
“你现在不是了!”高大男子低喝一声,随后一棍抽在老头子的太阳穴上。老头子一声没哼,倒地身亡……
第八章 老莫的故事(四)
眼看着老头子倒地之后,干瘦男人过去看了一眼,确认老头子没救了,回头有些无奈地说道:“不是我说,破军,你倒是让我把话问完了再下手啊。现在怎么办?一会儿出去你自己跟高局长说。”高大男子就是几年之后我认识的破军,他低着头就像没有听到一样。
说到这里,郝文明(干瘦男子)看着破军顿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又接着说道,“就说是这个老棒子自己摔得,太阳穴磕桌角磕死了。记住了,你和我就是吓唬吓唬他,谁都没动手。”郝文明连连叮嘱。
说完,他回头看了看老莫,说道:“和他面对面这么长时间,你还能自己站着,不是我说,你的运气也算是不错了。”说着上前一步,搀了一把老莫,将他搀到了手术室的外面。
出了技术室,郝文明将老莫直接带出了警察局。这时值班室空空如也,刚才还和老莫一通胡聊的几个值班警察也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老莫的心里又开始打鼓,现在真的是喊救命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出了警察局,老莫就看见警察局门口有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其中一人正是自己的老父亲。看见老莫出来,旁边的一个上了几岁年纪的胖男人对着莫老爹说道:“我说没事吧。怎么样?看,你儿子全须全尾地出来了吧?”
看到就老莫一个人被带了出来,胖子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向干瘦男子问道:“怎么就把他带出来了,正主呢?”还没等郝文明答话,他身后的破军突然抢先说道:“被我一棍打死了。”
破军完全没有按郝文明设计好的说。胖子听了,脸马上沉了下来,他扫了一眼郝文明,再次问道:“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郝文明赔了个笑脸,说道:“老帮……那个姓高的自己滑倒了,头撞在桌子角上,把自己撞死了。”“哦。”胖子点了点头,又看了破军一眼,说道,“早这么说不就完了,还让我再问一遍。”说罢,回头看着莫老爹,说道,“老莫(莫老爹),你当年的人情我算还上了,剩下的事情由我的人负责善……”说话的时候,他才算正经看了老莫一眼。这一眼看上去,他的表情有些异样,像是从老莫的身上看出了什么名堂。
这时的老莫还是像在梦里一样,他看了一眼胖子三人,说道:“你们谁能告诉我,这是出了什么事?”等老莫说完,胖子才笑眯眯地说道:“现在说这件事,还真是不太方便。不过你放心,今天的事情你以后早晚会知道。”
等后来老莫进了民调局,查看了被破军一棍打死的老头子的档案后,才明白郝主任当时说的话并没有夸张。被破军打死的老头子叫高满财,他正经是活了一百多岁的老人精了。解放前,高满财是当地国民党政府的低级行政人员,解放后被审查过一段时间之后,就被安排到当地的中学做了门卫。
在之后的一系列运动中,因为高满财当时在国民党政府的位置实在太低,简直就可以用微不足道来形容,因此他几乎没受到任何波及。“文化大革命”时期,高满财所在的学校礼堂被当作仓库,用来存放收缴来的抄家物资。
高满财帮忙搬运的时候,看中了一件小巧的炕桌。当时对这些抄家物资的看管也不是很严。高满财趁晚上没人的时候,将这件小炕桌偷偷地搬到了自己家里。本来高满财也没有把这个小炕桌太当回事,直到后来的运动越来越激烈,终于烧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运动到了最高峰那几年,能批斗的黑五类基本已经反复地批斗过多次了,又开始把以前的漏网之鱼重新拉出来清算一把。高满财在解放前国民党政府的工作经历被人翻出来,学校革委会已经找他谈过话,看样子,眼看着下一批被拉出来批斗的名单里就有他一个。
这时候,高满财有些慌了。按着程序,不到两天就会有人来他家里抄家,趁着还有时间,高满财当天晚上就将家里的东西查了一遍,除了那个造型充满了封建腐朽味道的小炕桌之外,倒是再没有什么违禁的东西。这个东西肯定是不能留了,高满财想好了对策,想趁着半夜将小炕桌拆了,把分解好的小炕桌当劈柴一把火烧了,到时候谁还知道他家里曾经有这个东西。
他没想到拆个小炕桌会这么麻烦,由于怕惊动周围邻居,高满财不敢动斧子、锯之类的家什,甚至怕邻居怀疑,他连灯都不敢点。黑灯瞎火的,高满财用菜刀一点一点地将小炕桌的四个桌腿都卸了下来,就在他将桌面劈开时,才发现桌面里面竟然有一个夹层,有一个薄薄的油布包藏在里面。
油布包里包着的是一本不知道是什么年头留下来的古书,古书的纸张应该被特殊的方法处理过,虽然年头已经久远,但是纸张还没有朽坏。可惜当初这个藏匿古书的人用的方法不当,古书的书名和前后几页被油渍所污,那几页的字迹已经看不清楚。好在里面十数页的纸张保存得还算完整,这上面的字迹还能清晰地辨认出来。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注意,高满财把头蒙在被子里,打着手电看了一阵古书上面的内容。
高满财年轻的时候喜好过一阵易经,虽然没有搞出什么名堂,但是有那时的根基打底,现在看这本内容相近的古书,大概能明白上面说的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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