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打工也挺好的。”牛果果自我安慰道:“可以自己挣钱,再也不用伸手问她拿钱了。”
牛果果在镇上上中学,因为离庐寨较远,所以寄宿学校,每周回家一次。每次回去,二伯母就会给她三块钱,六斤米,这就是她在学校一周的伙食了。
有一次,老师给同学们推荐了一本《重点知识题册》,这本书三块钱,需要自己买。全班同学都买了,牛果果也想买。
那天赶集,牛果果在街上看到二伯母在和别人聊天,她想过去问二伯母拿三块钱买习题册。可是正当牛果果走过去的时候,二伯母忽然看到她,立马急匆匆的拿着包走了。
她在躲牛果果,她一分钱都不想花在牛果果身上,哪怕自己卖了牛果果的田地,也不愿意拿出一毛钱来。
牛果果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那一刻,牛果果才真真切切明白“孤女”的含义,她本来以为自己交给二伯母抚养,二伯母一家就是她父母了。虽然过得艰辛,也没有什么新衣服新鞋子,可那是因为家穷,二伯母不得已而为之。然而,如今看来,不是这样的。
二伯母只是将她当成一个累赘,一个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就能活下来的累赘。她抚养自己,只是为了阿爸的财产。若不是因为寨子里人嘴碎,她怕是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根本不会送牛果果上学。
那天,牛果果哭了很久。
牛果果给远在省会城市的石黛打电话,石黛趁着周末回家,借给她五块钱,牛果果买了习题册,还剩两块钱,于是坚持请她吃了个饼。
“我一定会还你钱的。”牛果果说:“我会记下来。
那天石黛和牛果果在大树底下坐了很久,她们看云卷云舒,看猫狗打架,也看到了牛果果多舛的命途。
然而,此时此刻,牛果果无法摆脱二伯母给她安排的命运,她只能往好处想:“去打工是挣钱的,我去外面存点钱,以后买个房子,就不用待在二伯母家了。”
唯有这样,也只能这样。
自那天起,石黛再也没有见过牛果果。而后的几年里,石黛忙着学习,忙着考研,偶尔想起牛果果,也是无奈,只盼着她能主动联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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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凝。”石黛把东西放下:“你陪我和二奶奶家一趟,还有一些东西是给他们家买的。”
“好!”石凝答应得很爽快:“我去换双鞋。”
石凝虽然穿着苗衣,可是头发却披散的,出门前找了个银簪子挽起来。两人提着礼物,往二奶奶家走。
“今年清明,我们还去给二奶奶上坟了。”石凝说:“现在只有二爷爷和四叔住在一起。”
二奶奶已于去年三月过世。
说来也奇怪,二奶奶身体一向很好,吃嘛嘛香,下地干活不在话下。那一日,她如往常一样去山上打草,回家的时候脚下一滑,连人带草掉到梯田下面去。梯田之间的落差也不高,约两米左右,二奶奶掉下去后就是被石头咯了一下腹部,没什么大问题。
自己爬起来后,二奶奶继续挑着草回家。过了一会儿她觉得有点累,就回房间睡觉。哪想到直到第二天都没有起床。日上三竿,她儿子四叔进去叫她吃饭,这才发现二奶奶竟已经过世了。
二奶奶死得突然,又逢考试,石黛阿妈没有立即通知石黛,下葬后一周才给石黛打了电话。
得知二奶奶的死讯后,石黛只是有些唏嘘。他们家和二奶奶家的关系并不算亲密,可也算不上疏离。二奶奶这一生,做过好事也做过坏事。这个普普通通的老太太,就这么悄然去世了。
“那四叔呢?四叔现在在干嘛”石黛问
“四叔在……”石凝说到这里,压低了声音:“他在家啃老呢。”
石黛:“还啃呢,还不出去工作。”
二奶奶生的几个儿子,就四叔最不成器,小时候调皮捣蛋,长大了是个小混混,这里混吃那里混喝。听说前两年跟人打架,还进了看守所。是石黛阿爸去保释,把他弄出来的。
“现在……”两人正说着话,前面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老当益壮,光着膀子,身上黝黑却有肌肉,一看就是常年劳作的地里人。石黛看到他,叫到:“二爷爷,你这是去哪儿?”
二爷爷手里还拿着一根扁担,本来气冲冲的,听到石黛一叫,停下脚步:“是黛黛啊?你先回家坐着,我去收拾那个孽子就回来。”
“啊?”石黛不明所以:“你这……”
石凝拽拽石黛的手臂,小声说:“走走走,咱一起看热闹去。”
二爷爷拎着扁担,直奔一个小卖部,这两年生活好了,有人陆续在庐寨开了小卖部和小饭店。到了小卖部,二爷爷直接冲了进去:“你个杀千刀的,你打,我让你打!”
原来四叔这两天一直在小卖部打牌,输了一千多块钱。听闻血汗钱被糟蹋,二爷爷提着扁担就来了。一棍子打在他背上,又把牌桌踢翻,二爷爷气得大吼:“看我不打死你。”
四叔抱头鼠窜,从小卖部里跑出来,看到石黛和石凝站在外面,叫道:“小凝,是不是你告的状?”
“我哪里有空管这个嫌事。”石凝说:“你自己不做好保密工作。”
“还在这赖别人呢。”二爷爷从小卖部里追出来:“看我不打死你这个兔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