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梨刚收拾好,抬头就瞧见她娘苏氏,苏氏不满的道:“我还说听见你家来了,怎么这么半天不见人,果然跑到这儿来了,这才刚过晌午,怎就做上饭了。”
棠梨:“今儿女儿运气好,在山上得了一株白龙皮,爹前几日说头疼,这白龙皮跟鱼头炖汤正对爹的症。”
苏氏盯着眼前的女儿,不禁记起旧事,她随官人刚来安州那年,正是冬底下,大约是路上着了寒,一到安州城,这丫头就病了,寻了几个大夫来瞧病吃药却不见好,病的越发重,神志都有些不清,大夫说不中用了,自己那时候只知道抱着闺女哭,也没法子可想,还是官人说闺女小嘴动呢,许是说什么,自己凑近听了半天,方听明白,这丫头说的是姜汤。
苏氏还当是闺女是不行了想喝姜汤,忙让丈夫去端了一碗来,灌了大半碗下去,不一会儿出了汗,人便安稳了,两口子大喜,见姜汤有效用便又灌了一些,用厚被子捂着睡了一宿,出了一身透汗,转过天果真就好了。
苏氏记得自打那次病好了之后,这丫头便转了性子,央求着官人寻了许多医书学起了医术,先开头两口子也没当事儿,官人说闺女爱看书总是好事,看医书也好,便由着她去了,苏氏想着闺女不过是因自己的病一时兴起,过些日子也就丢开了,谁想,这丫头竟是个认死扣儿的,真就正正经经的学了起来。
且真的学成了,后来这几年,自己两口子加上家里上下只要得病的都是这丫头给治好的,这丫头一出手便能药到病除。
事实摆在眼前儿,也由不得两口子不信了,有了事实,两口子干脆就不管了,由着她折腾,便是她要出城采药也只是嘱咐他换成男装,免得让人瞧出女儿家的身份,招来什么风言风语。
其实叶全章倒不怎么在乎这些,他跟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觉得自己女儿是最好的,最可心的,只盼着闺女活的快活就好,管别人说什么呢,她想学医就学,想采药就去,怕什么人言。
苏氏作为母亲便考虑的多些,怕女儿名声不好,回头不好说婆家,毕竟这女孩子总是抛头露面的往外跑,传出去终归不好听。
不过也知道拦不住,便只能退而求其次,嘱咐棠梨换上男装,且严令家里的下人不许在外头说起此事,因此棠梨会医术这件事儿,除了家里人也就临山村的人知道,而临山村的人就算想破了脑袋也绝想不到,给他们看病的叶大夫是驿丞大人家的小姐。
苏氏虽不满棠梨总往外跑,却最疼闺女,听她这般一说,也只得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都多大的丫头了,还总往外跑,我看以后谁敢娶你。”
这话她娘隔三差五就说,棠梨听的耳朵都能起茧子了,如今已经练到自动屏蔽,只当没听见,嘿嘿一笑道:“娘,刚在外头瞧见驿站外的仪仗,是来了什么样的大人物吗?”
苏氏怎会不知这丫头是故意岔开话题,白了她一眼道:“你呀这几日老实些别往外跑了,听前头的小厮回说,是去岳州上任的布政使大人。”
布政使?棠梨还真有些意外,据她所知这布政使可真是一位了不得的大官,用现代的官位来说,相当于省长,掌管一省的民政财政,可算得上是一位呼风唤雨的封疆大吏。
这样手握实权的封疆大吏,到哪儿都少不了巴结之人,便在上任途中,一切从简,也不应该在安州停留才是,除非有不得已的苦衷。
想到此,不禁道:“这倒有些奇怪,这样的官员怎会停在安州。”
苏氏低声道:“听说是这位叶大人的老母亲病了,怕再赶路有什么闪失,这才暂时安置在了安州城。”
叶大人?棠梨愣了愣,忽的想起今儿在黄大勇家,遇到的那个周婆子,貌似说的是叶府,而且同样也是老夫人得了急病,只得耽搁在了安州城,莫非那位周婆子所说的就是这位岳州的布政使大人?
若果真如此,可真是有些巧了。
第8章 又见神医
苏氏见女儿出神,伸手拍了她一下:“想什么呢,娘的话可听着了。”
棠梨深知便宜娘若是唠叨起来可就没完了,忙道:“听着了,娘放心吧,这几日棠梨不去采药就是。”
苏氏点点头:“听见了就好,也省的娘担心。”说着又叹了口气:“盼着这位叶府的老夫人快快好了吧,阿弥陀佛。”想是心中着急,还念了句佛。
棠梨:“听娘这话倒像不想让这位叶大人在驿馆常住似的。”
苏氏唬了一跳,忙四处看看没外人方道:“这丫头胡说什么呢。”
棠梨凑到她娘耳边道:“难道女儿说错了,说起来这位叶大人可是封疆大吏,若是去旁的州府驿馆,那些当官的估计能欢喜死,怎的娘却发上愁了。”
苏氏明白女儿的意思,摇摇头:“你爹若是那样的性子,咱们也不会来这安州了。”
棠梨心里暗暗点头,是啊,便宜爹虽心怀抱负脾性却有些清高,最不善溜须拍马之道,莫说这位叶大人是布政使,就是亲王公候的来了,以她爹的性子也绝不会谄媚逢迎,所以这叶大人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机会,而到了便宜爹这儿却不然,且叶大人之所以来此,是因叶府的老夫人病的重,无奈之下才暂时留在安州。
棠梨不懂官场却有常识,这官员上任何其要紧,若误了可是大罪,这位叶大人却下令留在安州,可见是一位孝子,若他的老母亲在安州有个好歹,极有可能迁怒爹这个驿丞,若果真如此,非但无福反是飞来横祸。
想必她娘担心的是这个,想明白了,棠梨道:“娘可知这位老夫人得的什么病症?”
苏氏一听,立马警惕起来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棠梨:“那个,没什么随便问问。”
苏氏哪会不了解女儿,白了她一眼:“你要学什么医术,爹娘都由着你,平日家里人有个病什么的,你要看也便看了,旁人可不许你胡来,更何况,叶大人可是朝廷二品大员,这位叶府的老夫人更加是一位老封君,真要是瞧病便是那皇宫里的御医也寻的来,就算在这安州城里还有一位庆福堂的余神医呢,你这丫头瞎逞什么能,看过几本医书,就真当自己是大夫了不成,若是如此容易,这天下还不都是大夫了,听娘的话不许胡闹。”
棠梨有些哭笑不得,她没想到有一天会有人会质疑自己的医术,这倒让她想起自己上一世在中医科实习的时候,因为年纪每每被质疑,这也不奇怪,一提起中医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老中医,认为越老医术越高,棠梨却觉老并不能代表医术高,高明的医术后是丰富的经验,
也就是说看的病多了,经验越多,才可能提高医术,且要努力钻研,多看医书医案,能做到这些,哪怕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夫,依然算得上医术高明,而许多中医大夫却是混日子,求得不过是当个太平医,治不好病无妨,只要治不死人就好,这样的大夫又怎么会花心思去钻研医术,即便年纪再大也不过是个庸医罢了。
而棠梨更为得天独厚,她自小跟在爷爷身边,爷爷虽不在医院坐诊,却常常深入偏僻的山区义诊,有些山区甚至连一条正经路都没有,进出完全靠两条腿,而那里的人生病了也大都不会送医院,甚至不舍得吃药,只是扛着,实在抗不过去就等死,她跟着爷爷看了许多危重病人,这些经验也是她后来行医的最大资本。
只是自己这些经验到了这里却毫无用处,甚至自己稍微问问便宜娘便一脸警惕,生怕自己去给那什么叶老夫人诊病,若是上一世,想挂自己这个军总中医科叶主任的号,得提前排三天还不一定能排上呢。
便宜娘当真不识货,苏氏生怕棠梨阳奉阴违招出天大的祸事来,又絮絮的叮嘱了许久,直到棠梨信誓旦旦的保证绝不会偷偷跑去给那位叶老夫人看病才放过棠梨。
棠梨大松了口气,便宜娘这个唠叨的功夫,真让人招架不住,自己也不是小孩子了,如何不知轻重,哪会轻易去给那什么老夫人看病,不过是好奇问问那位老夫人是什么症候,竟严重到耽搁在了安州。
只不过,便宜娘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自己还是不问的好,免得她娘又要唠叨个没完,还是熬鱼汤吧。
这鱼汤熬得颇费工夫,至掌灯时分方熬成,棠梨自己尝了一口,味道鲜美之极,便装了一碗端着去了书房,她知道平日这时候她爹都会在书房料理公务,这驿丞虽是个不入流的小官,事情却一点儿都不少,且异常琐碎,害的便宜爹总是从早忙到晚,辛苦非常。
棠梨刚到了书房窗下,便听见里头便宜娘说话的声音,微微笑了笑,想来娘心疼爹,特意送了吃食过来,想着还是不要打扰爹娘恩爱了,转身要走,却听见里头提起了大夫,不禁愣了愣,倒站住脚,底细听了听。
苏氏本是给丈夫送吃食过来,顺便问问前头的事儿,她都担一天心了,把吃食摆好又把筷子递给丈夫才道:“前头如何了?可去请了大夫?”
提起这个叶全章叹了口气:“大夫倒是请了,请的还是咱们安州城赫赫有名的神医。”
苏氏忙道:“神医,是庆福堂那位?”
叶全章点点头:“正是他。”
苏氏道:“听说这位余神医一天只看三个病人,庆福堂外头天天都是排队瞧病的,能请的来吗。”
叶全章哼了一声道:“寻常人想请这位神医只怕请不来,可叶大人却不然,根本不用亲自去,只遣了跟前儿的小厮走了一趟,到了庆福堂门口把叶大人的牌子一递,这位余神医便颠颠的来了,可惜了庆福堂这样数百年的老药号,据史书记载这庆福堂曾屡次帮着朝廷救助灾民,前朝还曾获封天下第一药号,不想竟出了这样趋炎附势的子孙,着实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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