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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越从前诱哄我向他献身,与我亲密之时,总带着浓重的欲色。我如今与他这样温言软语,又在他唇上吻了好几下,主动要将自己送给他,他反如头一回入洞房的新郎官一般,手脚也不知怎么摆放,只僵硬地应了一吻,便将两手捧住我的脸,低低叫了声“江郎”,无限珍爱地抚摸我脸颊、鬓发,又轻轻握着我肩头、臂膀,那动作几无情欲之念,倒像是反复确认我身体轮廓所在。我只觉他动作细细密密,全无向前挺进之意,也不知要拖延到几时去,心中只道:“大师兄给他父亲发落了这一场,往日权势悉数落于他人之手,如今虽重回高位,怕是有些意志消磨,也未可知。”但觉他的手落在我后腰,只隔着衣物握了一握,仿佛怜惜我太瘦一般合在原处,便再也不往下抚摸了。于是在他唇边低声恳求道:“大师兄,我身上好冷,你抱着我罢。”
这话也不是全然作伪,我方才一路走来,确是冻得浑身冰寒,连发梢的卷曲处也落满了霜。萧越自然信之不疑,一臂将我牢牢搂紧,又向火堆底下轻轻一挥,也不见火焰高举,那融融暖意却一下就袭上身来。
我依偎在他怀里,将脸贴在他厚实的胸膛上,轻轻问道:“大师兄,我成亲那天,你拼命闯进婚堂来,是知道他们对我不怀好意,特意赶来提醒我的么?可惜我不识好歹,你说的那些话,我一句也没听见。”
萧越苦笑一声,在我头顶轻轻摩挲一下,道:“都是些蠢话,你不听也罢。”停了一停,声音更加苦涩:“……我也没那么好心。我……就是不想让你嫁给他。”
我勾了勾嘴角,道:“其实我也想到了。以你父亲的智识才略,孟还天无端栽赃在你身上,他怎会不知其中有诈?多半是见你为了我这样意气用事,他大失所望,要借此机会来敲打你一番。萧楚扬指挥的阵法我也看见了,那样呆滞不灵,如何能跟你比?只要长了眼睛,都知道你比他强得多。你看如今大战在即,他又将全副重任都交给你一个人了。”
萧越自讽般一笑,道:“那也算不得什么。”说着,舒展了双腿,让我在他身上坐得更舒服些,又将我垂在背上的头发无意识般轻轻拨弄,阖目道:“先前我见山头落雪,还想你今时今夜,必定是和他一同度过。我自知铸成大错,不敢奢求其他。只要你千万个念头之中,有一瞬间想到过我,纵然明日死于你不可见之处,我也此生无憾。”
我心中一哂,想:“我将江风吟送入大乘,你父亲那‘率土之滨’自然探知得一清二楚,这时你却只提叶疏,半句也不提你从前这位准大舅子。”当下伸出手指,在他唇上一按,怪道:“好端端的,说这些晦气话干什么?”
萧越握住我的手,动情道:“江郎,我是真心这么想的。从小我被父亲寄予厚望,一生汲汲营营,便是为登临帝位,重振天道。我自负心志凌云,却不知早已深坠名缰利锁,嗜欲太深,难悟天机。直到当日你与我释说红尘真意,我才如梦方醒。江郎,我得以与你相逢,是此生此世最了不起的机缘。从今往后,我对你绝无欺哄,句句皆是真言。天道若要对你不利,我便替你一剑将它斩落下来。”
他说到最后一句,双目被火光映得赤红,竟又恢复了几分往昔神采。我双手搂住他脖颈,向他甜蜜蜜一笑,道:“那也不必如此相悖。方才我见过萧掌门了,他说我当日一力替你辩白,他心中很是感激,再也不拿我当器物看待了。我还向他献了茶,他老人家爱喝得很,你可知道么?”
萧越喉结极力滚动几下,与我四目相对,竟然说话不畅:“我……不知道。”
我向他湿黑的睫毛望去,又仰头一笑,道:“我和叶疏其实并不曾合籍成婚,你可又知道么?”
这一句话出口,只见萧越整个脸庞都几乎放出光来,握着我的手一下就变得如火之热,急切道:“……江郎,你说的可是真?我亲眼看见……”
我叹了一口气,道:“没有,我没跟他滴血合卺。他又不像你待我这样好,又不曾令我真的快乐,我既知他全无真心,为什么还要嫁他?”又向他仰起脸来,半真半假地笑道:“左右都是骗我,索性找个最会疼我的罢!”
萧越自悔般低喟一声,眼眸却如星彩流溢,又哑声唤了一声“江郎”,在火光热意中低下头来,无比情动地吻住了我。
我体内玄阴之力丝毫不受外物欺瞒,一察觉我的意图,简直气急败坏,全力收归于灵脉伤口那一点,新生之沛,萌发之烈,使我半边身子都几乎鼓裂开来,仿佛要将我这个“孕育者”的意志抢先一步爆破。这疼痛我倒也忍得,只是它跟我如此作对,难保时日无多。萧越这时却又比平日更温柔了十倍,将他的黑裘、锦袍悉数铺在地上,又拿手熨帖了好几下,才将我百般爱惜地抱上去。吻我身体时,连衣物也不十分脱下。直到肚脐之下,也并不似从前多有引逗,勾得我欲火难耐,好令他有机会插进来,只是一味吻个不住。掀开我内袍时,只觉他呼吸滚烫急促,双手无意般抚摸我胯骨两旁,有些厚的嘴唇轻轻触碰我下体,先小心翼翼亲了几下,才张开嘴来,在我茎身与肉头上慢慢吮吻,舌头顺着微微鼓起的脉络
', ' ')('舔舐。待我挺立起来,便连根吞入极致,让我直抵他喉腔深狭处。那着意令我欢愉之举,确实与从前步步为营、攻城掠地之态迥异。他床上功夫向来娴熟,我虽非为此而来,倒也被他侍弄得浑身发软,春潮涌动。萧越又将我翻过身来,使我双膝触地,腰身塌下,后臀高高向他迎去。他伸出一条灵巧之极的舌头,在我后穴中吸吮不休,也不知如何使了巧劲,竟连穴心都被他舌尖舔到了。我快慰之下,下身不自主向前挺动。萧越又给我握在手里,极富技巧地打了几下,这才覆压在我身后,喘息道:“江郎是要我舔着后面,给你用手弄出来,还是要我用嘴?”
说了这两句,他自己也有些抵不住似的,声音也哑得变了,在我后颈、耳朵上连吻了几下:“我想尝尝江郎的味道,好久没尝过了,想得受不了。”
我在他怀里“嗯”了一声,转头与他缠绵深吻,伸手在他硬得笔直的阳物上一捏,呻吟道:“我要这个。”
萧越浑身一僵,动作顿止,唇热热地又覆上来吻我,下体却避开了些,只将手指滑入我穴缝中,强劲有力地穿插着:“大师兄这么摸着,给你用嘴,好不好?”
我自然知道他在躲闪什么,此时实在无暇与他做这些水磨工夫,只转过身来,与他面对面贴抱在一起,将双腿紧紧盘在他腰上,让他下面那勃发的硬物与我一张一翕的穴口相触,仰脸看着他英挺的眉眼,声音放得极为绵软,道:“大师兄,我好湿了。你插进来,操我一会儿。”
萧越自是尝过我那鼎口肉环的滋味,此刻在黑沉沉的无人洞窟之中与我抱在一起亲热,下体硬得直抵在我身上,怒张的茎头难耐地在我肉缝中摩动,却不肯硬生生挺入进来,只压抑道:“江郎,我……现在不能。待我境界圆满,禀明父亲,正式向你求婚之后,再……”
我穴口已有些汁水淋淋漓漓流出,沾得两片臀肉也湿透了,与他茎头最软嫩之处交蹭在一起,两人都不由呼吸粗重起来。萧越替代般深吻我,如同要将我吃进肚子一般,咬牙道:“……到那时,我要整夜整夜操着我的江郎,让你这里都被我射得……鼓起来,走不动路,下不了我们的婚床。”
他手掌抚摸之处,的确有一样东西几乎将我肚腹撑起,却是玄阴之力在我下腹奔流运转,似乎极不甘心,却又不得不回身相护。我听他满嘴痴话,却真的不肯再进半步,只得笑叹了一声,道:“那些车马仪仗,流水花烛,全是做给外人看的。若是真心相对,别说全无名份,就是受万人唾弃,我也甘愿。”又吻了他一下,附耳道:“好老公,你疼疼我。等咱们……那天,你让我上一次罢!”
这好老公三个字,以前欢爱忘形时我也叫过,也不见得怎样。此时萧越听在耳里,却连背心肌肉都绞结起来,下体更是硬挺如铁,简直要将我胀开。贴住我说话时,嗓音也已被情欲浸透:“江郎要上我,我自然乐意之极。只不知……”
他开口时,那圆鼓鼓肉头便已插入我穴口一多半,破水研磨,令我身体不由轻颤。他声音也如同在我耳腔内撩动一般,亲昵道:“江郎是想这样上……”
我极力向他奉献,连玄阴之力亦无法抗逆,鼎口肉环几乎是被强行催开,千丝万缕花瓣皆在不情不愿中展开,洞口湿泞如软泥。只觉萧越突然往前一送,那根略微上翘的雄壮巨物一下就捅入我最深处,水都被他挤出去一大片。我脑中一阵强烈眩晕,下体猛地弹起,紧紧顶在他小腹上。
萧越也喘息平定好一阵,才对我展露笑颜,柔情道:“……还是这样?”
我灵息与他相接,只觉腹内如千万牛毛细针发狠攒刺,只痛得一身冷汗,唯恐萧越发现,忙将他紧紧抱住,咬唇颤声道:“反正……你如何待我,我就如何待你。你从前欠我的,一件件都要还给我。”
萧越被我那肉环紧咬了几口,也禁不住轻轻抽插起来,闻言更是欢悦,低笑道:“那江郎须对我温柔些,留着我这辈子慢慢还了。”
他骨子里到底是帝王之势,再怎么温柔应允,真到了入港之际,那惯常的强大掌控欲终于又回到了他身上。他对我身体敏弱之处了若指掌,我又对他千依百顺,只觉他那物硬烫灼人,挺身急插之时,根部都几乎胀大了一圈。玄阴之力一开始不肯打开环口,肉腔紧窒,穴内挛缩,反比从前畅意迎接时更令人得趣。要不是身上太痛,倒也算我生平第一极乐了。灵波回荡之际,我只觉浑身骨骼全不受力,灵脉缕缕如刀割,全身惟有一处快感升腾,那滋味简直令人求死不能。萧越却久久不射,好几次明明已感到他喘息加剧,面容扭曲难耐,却又放慢抽插,强自压抑下去。我怕呼痛出声,只咬得嘴唇一片血腥,此时也只得低声呻吟道:“大师兄,求你……给我罢。我……不行了,真的要死了。”
我这些话听在萧越耳里,更是万分催情,惹得他后臀又紧挞数下,才低哑道:“江郎把那个关上,让大师兄多疼你几次,好不好?”
我不知他为何会有这般误解,竟以为我能随心控制鼎口开合。眼下也发不出更多声音,只哑着嗓子道:“关不上了,你射罢……射我里面。”忽觉身上一阵
', ' ')('碾压血肉般的剧痛,竭力忍耐之下,连他背心都抓破,只带着哭音道:“我给你……怀一个……”
萧越哪禁得起我这样引逗,口中发出一声满足到顶点的重喘,腰臀紧绷成一道弓,将十余股浓白纯厚的精元直射入我那发疯般翻搅的“囊”内。霎时间,我身上无穷痛楚一并休止,那玄阴之力在此至关重要之时,终于放弃了对我的规训与惩治,转而全力汲取它最渴望的力量。我浑身一松,再难抑制,泪水涔涔而下。萧越受足回溯之力,整个人几乎发出炽烈光泽,阴寒石窟霎时化作春池,连身旁已成余烬的火堆也喷出一丛红焰来。我神识昏乱之间,只觉他仍在我体内一点点缓慢射精,如同要永远与我荡漾在这情爱的余波中。唇也缠绵地落在我脸颊上,将我的眼泪悉数吻去。从我眼中望去,见他脸上情潮未褪,灵息已飞扬如昔,身上威压更是止不住地波荡开来。一时之间,别无所想,却记起当日嘉禾堂小小院落中,他逗弄我时开怀大笑的模样来。其时四肢百骸松软无力,洋洋然如浸海水,不禁也向他露出笑容。
萧越用地上锦袍细心将我裹住,见状忍不住也眉眼一弯,亲了我一口,问道:“江郎在笑什么?”
我闻见锦袍上一阵竹叶清香,竟哑然失笑,对他的恨意也仿佛真的烟消云散了一般,应道:“没什么,想你从前教我认的花儿。”伸手将他抱住,祝道:“大师兄,你一生所愿,一定都能实现。”
萧越破境伊始,心境正在青云之巅,闻言双眸更放出异样神采,笑道:“江郎回到我身边,我生平第一心愿已足矣。其他闲头琐事,都只好往后站一站了。”
我意识逐渐散去,听他言语,也仿佛很替他开怀一般,在他鼻梁那处耸隆上无力地一吻,就此陷入茫茫深处。
玄阴之力受天道所羁,一生只能被催发九次。它择定我做它终极的容器,不惜自绝后路,想来对打破桎梏、重返巅峰势在必得。想那历届母体,或柔弱,或刚强,总如江水滔滔,只是向前。惟有我既身为男子,又以炉鼎之体被他人哄骗,少受了好几次精元。不知它最后如此孤注一掷,究竟是凭借万无一失的谋算,还是世事演变至此,不得不依势而为之?……
我沉入识海之渊,只觉腹中一团拳头大小、似胎儿又非胎儿,色泽如玉、触手却柔滑可亲之物正在半空中一拱一吸,如同一个人正在甜梦中沉睡。我体内灵脉渐渐与之渗透、交融,除被萧昭“烛天”斩断的那条尚未复原、流动不畅之外,我体内灵核、灵台、婴神及一切先天九炁之气,全部被那东西纳于麾下,收归己有。如今我神智尚有几分清明,还有物我之辨。但以其拓疆易主的惊人速度来看,“它”与我化为一体,也只在片刻之间。
我心底苦笑一声,缓缓将神念向外打开。此刻我破境大乘,正是触识最精微灵敏之时。放“眼”望去,见雁荡山上阴云荡雪,天象甚为不祥。向千秋、尹灵心等统率无尽妖魔鬼怪,如黑潮般向灵峰中心涌来。百家宗门一力相抗,但见宝剑光寒,阵光闪耀,处处皆是呼喝咒诀之声。谢明台、白无霜、无我大师各自主掌一方,杀得血肉横飞。赵瑟、曲星、岳明柔等年轻弟子亦拼红了双眼,挥剑奋力厮杀。人群中只见许多生熟面孔,连避世多年的狄老堂主等人也在其中。寒风朔雪之中,只见萧昭、萧越、叶疏、江风吟分坐顶峰四方,均自阖目诵诀,开启大阵。
这“浮生千重变”生得也奇,阵中并无光华透出,却是一片苍白虚无。四人身影皆已被这晦暗无光的阵光笼罩,从我眼中望去,只见江风吟脸色如同死人一般,身上衣袍都素暗了几分。叶疏仍是那般清冷无波,只不知是否我看错,总觉他外壳虽未改,内里却有些不同,仿佛玉石中多了许多裂纹。萧昭主控阵眼,面沉如水,有渊渟岳峙之意。阵中最可观者,萧越一人而已。他昨夜情事中沾湿的鬓发尚未干透,玉冠如墨,容光焕发,气势竟隐隐已经凌驾于其父之上。四人掌心灵意如丝络串连,也是他手中这一道火光最为耀目。
地、火、风、水四象之力连缀于阵法中央,奔流旋转,聚合为一团灰白裂变之物,远远看去,犹如一只大得惊人的眼瞳,在惊天巨变中投来含情的一瞥。孟还天一道血雾千须的身影就浮空在这“眼瞳”上方,头颈胸腹,还保持着棋盘真人的天真面貌,连一双苍老手掌中喷发的咒诀,亦带有他灵体的火焰之意。身体后半截却已异变为触手形态,肥厚肉瓣从腹腔中喷涌而出,狭长者逾十三四丈,愈靠近“根”部愈密集,似是向四面八方不断勾舔的无数舌头。肉瓣上碎肉滴血,地上煞影重重,活生生将一个纯白之境,化作无尽修罗血狱。
孟还天由脑魔演变而来,体内魔种是他惟一命门,不死不灭,与玄阴之力互为制衡。他蛊噬人心、吞灭他人意志的“魔脑”镇压在阵法之中,他自要处心积虑夺回。如按他原先设想,四席占半,自是如探囊取物,唾手可得。但如今阵法四角俱全,他从掌阵变作破阵,却未有如此压倒性力量。眼下阵“门”已开,底下一团狰狞活物隐约可见,法力流转却不可逆,只能进,不能出。孟还天连连抢攻,皆不可破。一时情急,十余条肉瓣被“门”倒吸卷入
', ' ')(',不得不断尾求生。此消彼长,更难得手。
孟还天啐出一口血沫,骂道:“江随云这小子好不要脸!叶青霄还在本座手里,他倒是洞房夜夜换新郎,自顾寻欢作乐,半点也不关心师父死活。真那么欠肏,怎不来找本座?”
话一出口,风火两道灵力骤然暴增,将他逼退一大步。叶疏一双冰冷的美目却已慢慢睁开,开口道:“他在哪里?”
孟还天长长叹了口气,学着棋盘真人摇头晃脑几下,故作天真道:“你问你师尊么?他与我灵息相克,不好使用,只好都化掉啦。”
一言既出,忽闻山上山下,众人一齐惊呼出声。但见雁荡山下湖水霎时化为血红,满湖秋雁戾叫惊飞。孟还天周身肉瓣不断向外摇动扩张,越来越长,逐渐垂落,如同千万道从天裂中降落的飞瀑一般,将血湖之水倒吸入肉瓣顶端。他原本与阵法僵持不下,饱饱地吞吃了这一口,魔息倾泻而下,立刻将阵法逆转过来。那魔息中更有一股熟悉之极的青色水泽闪动,我灵识一触之下,便知属于何人。灵息取之于活体,想来性命应是无忧。但以他一世之尊,双方决战之际,竟成了孟还天破阵之器,大概也是生平第一的奇耻大辱了。
我对这位师尊有过许多孺慕之情,恨怨之意,事到如今,见他受此非人之苦,亦有不忍。当下手执一霎雨,缓步走出洞门。只见血湖翻沸之下,孟还天条条肉瓣都吸得满足,几乎涨破开来。阵中四道灵流均有摇摇欲坠之相,江风吟修为相对最浅,此时已难以支撑,白玉般的脸庞也变得极为扭曲。只听喀嚓一声,他所坐镇的正西方向阵法已裂开一道缝隙,底下血色一闪,腥臭扑鼻,显是那“魔脑”要从中钻出。萧昭左手一挥,裂开的土地瞬间合拢,严丝合缝。他自己那道灵流却微弱了许多,孟还天更不多言,长笑声中,魔压盖顶而来。萧昭浑身一颤,耳中、眼中立刻有鲜血蜿蜒而下,身周阵法也坍陷出若干孔洞。只闻凝冰之声接连响起,却是叶疏出手相助。虽可抵挡一时,但如此趋势下去,魔脑破土而出,也只在迟早之间。
孟还天距离功成只半步之遥,更迸发出无比狂暴之态,连那枚被他深藏元魂的魔种,亦在他逐渐透明脱落的皮肉之间依稀透出红光。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同为不死之物,魔种存世之途又与玄阴之力不同:原主毁亡之后,只要还能觅得一块细小血肉,魔种便能寄托其上,再次沉睡,以伺重生。当时未及多想,如今一念忽生,只觉体内一阵恶寒发烫,那是九天玄阴之力成形冲顶之后,发自本能的第一次兴奋。
我无言一笑,仿佛一位昏聩无能的君主,于兵临城下、久病垂死之际,终于与麾下功高盖主的大将军达成了一生中唯一一次君臣同心。
我看着自己的手紧握在一霎雨莹润的竹柄上,灵意贯透之下,剑意破云横天!
这一剑,正是先天九炁剑法最高重惟一的一式,名叫——
万物生光辉。
我足尖在芙蓉峰顶轻轻一点,人已凌空踏入雁荡主峰,更在孟还天的血瀑之上。在那“万物生光辉”辉煌映照之下,一切生灵、残肢、尸块皆被褓抱,不容魔种寄生。从云天中俯望,“浮生千重变”已是千疮百孔,阵中四人均有伤损。我此刻生息满盈,灵脉复原如初,眼中只微微一花,萧越便从正北位消失不见了。几乎与此同时,阵眼如沙漏般向下塌去,一团肥肥白白、形如巨蛆的脑状物从中腾出,正正地嵌合在孟还天身上那透出的红光之上。一霎之间,我脑中仿佛被人狠狠拨了一下,剑意已到尽头,剑身也已劈裂,竟再不能进半分。
——但我本就不必再用剑了。
我嘴角一勾,将手中残竹抛下,反手从怀中取出一物。
当日秘境之中,玄天女使听罢我最后一句发问,仍是那般趾高气扬地望着我,但那神色却有些异样,似是怜悯,又似不屑:“你宁可死,也不愿孕育玄阴神力么?”
我木然道:“正是。”
她又居高临下扫我一眼,低叹一声,这一次语调中却多了几分柔和之意:“你若真有这般决意,我也不妨说与你知。圣女被天道降罪之前,为免将来无法自控,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件小巧饰物,正是克制玄阴之力的宝器。只要你秉承必死之心,将它轻轻刺入胸口,肉身自然衰亡,神力也会逸出,再寻栖息之地。只是……你神魂俱灭,生生世世,再也回不来了。”
我淡漠一笑,道:“死都死了,岂有再回来的道理。”
我将母亲留下的那枚小小金钗托在掌心,想起玄天女使垂睫低声道:“这支钗子,唤作长恨。”
——这名字倒好,可堪破天长地久。
我嘴边微笑未绝,倒转钗尾,却从胸口滑下,向小腹中那团似胎儿又非胎儿之物尽情一刺。
只听一声断响,我已如一片羽毛般盈盈落于前尘海尽头。只见万里碧波一同下陷,潮平之处,赫然显露出一块黑色的石头。这石头大半已经朽坏,色泽漆黑,全无半点光泽。知梦岛的天光映照其上,仿佛也被吸收得一丝不留。
它与我两两相望,虽只短短一刹那,我已如古经卷中
', ' ')('那些有幸目睹神迹的先哲一般,对这超越自然的圣物彻底信服。
我听见“它”的声音渺然响起,如从异世中迢递而来:“你有何求?”
我缓缓道:“我无所求。”
“它”复问道:“你有何愿?”
我原想替周令求一副平庸根骨,至此却也释然,只道:“我无所愿。”
话音落处,海潮沸涌,天云变幻,流水如昨日,滔滔经过我身。霎时间,我这具残破灵躯,竟与万物兴衰共鸣。我举步行处,海水不断向后退避开去。如烟如梦的一座小岛,竟隐隐传来劫雷破空之声。
——那是创世以来,三千大道中,从来无人练成过的异体:无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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