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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回】回魂夜
鸿鹄之志断崖落
夜半鬼影索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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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水下的“暗鬼”拖了女人下船后,似是满足了,天摇地晃的撞击声,再也没响起来。
船舱中的两双眼睛,终于有功夫盯紧了那冒名顶替的“朽春笔”,展开盘问。
“快说!下面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它是人是鬼呀!”白芍心有余悸。
冒牌货缩在一角,抓着大木箱壁,似是比白少爷还要害怕,看样子就是做贼心虚:“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啊!你们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画师,从御画院的学徒坊里,给踢出来的……”
接着,画师李四奎便给鹧鸪哨他们,讲述了自个儿的经历。
话说李四奎当初,也有过鸿鹄展翅之志。凡是学画儿的,哪个不想当“梅山房主”第二,入宫泼墨,为圣上作画,使龙心大悦,得千金赐赏?
更何况,他可谓是赶上了好时候。过去呀,那些个画女眷的,只得在后宫为皇帝描摹美妃,描画风月,取悦于红颜,可终究是登不得大雅之殿。但现在呢,改了朝,换了天!
如今的天下,是女主的天下。若他有幸攀天,能为陛下摹画威严,说不定能凭一笔之力,流芳百世,受后世敬仰。再不济,也能为高阶女官作画,比之被辱为跳梁小丑一般的前朝画匠,不知风光了多少。
可他的梦想,终究被早早折断了枝丫。习画坊内的老师傅,亲手撕了他的画儿,还叫他快些收拾好包袱滚蛋,别在这儿徒费功夫!
他记得老师傅是那般评价他的画儿的:脂粉太重,灵气不足,空有笔力,毫无悟性!你呀,绝不是画女官的料,顶多呢,只能去花街柳巷里,画画那些个庸脂俗粉!
他落魄颓丧了好一阵,可后来有一天,他突地想明白了:画庸脂俗粉有什么不好的呢!既然你说我不是正经学画儿的料,那我干脆去学春宫!哼,这些个自诩清高的老顽固,画了一辈子“清新脱俗”,还不是落得一生清苦?花街柳巷里头有女人,女人的腿间有银子,我李四奎,从此就往银两的光亮里头钻!
结果他这一钻呀,就钻进了“朽春笔”的隐宅,就座落在花街最角落的窄院里。
朽春笔在暗宅里头作画,将花街里活色生香、莺莺燕燕的景致,全都映在了春宫册上,到了晚上黑河开市之时,再一箱一箱地抬上船来卖。
他偶尔也透过窗格小缝,就着月光,摹画些前来逛市的男人,将他们淫-色的嘴脸,变成春宫画里的主角儿。良家姑娘是绝不会来逛夜半河市的,而花坊姑娘们找他,皆是去敲花街巷末的门。
而朽春笔家的婆娘,按理,也算是李四奎的师娘。可他拜师学艺没几天,他与朽春笔的师徒缘分便告了尽。那日-他一进门,师娘便红肿着双眼,哭嘤嘤地,要他将师傅的身份扮演。
他忙问师傅去哪儿了。
师娘说:师傅叫人给害了。兴许是得罪了什么仇家,待她进屋时,只看到画案上搁着一只骇人的僵手。可怖的是,那断手乌紫乌紫的,竟还如生前一般、死死握着一支画笔不肯放!血红的肉与森白的骨,叫一把磨得极快的刀,从肩胛处给剁了,那叫一个狠!
师娘又求他:现如今能保住朽春笔这块招牌不砸的,可就只有你了!你师傅可是临死都不愿意舍下笔呀,你就不愿接过他的遗志么!
这事儿他哪儿能随随便便答应呀!技法不同,画功有异,明眼人一瞧,便知他是冒充的。可师娘掷了一袋子银元宝过来,托在掌心里,沉得他无从拒绝,他便鬼使神差地点了头答应。
说来也巧,还真被御画院那老不死的给言中了,他李四奎画别的没本事,画春宫可入门得快!当然,兴许也是叫那沉甸甸的银两,给鞭策的吧。
总之,师娘拒了所有求画的访客,关起门来,搬来了几十箱子的春宫图,逼他临摹。
他画呀画呀,渐渐也画出了一些心得。虽然较之师傅的笔力,差了不止一节,欺瞒不了像鹧鸪哨那样毒眼的行家,可蒙骗几个外行人,则是不在话下。再加上朽春笔的印鉴是真,有本事,拿前作的红印来比对,谁又敢轻易怀疑呢?
随着银两的源源进账,他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偶尔也敢隔着帘子或是小窗,为没见过朽春笔的人,描摹真容。
可正如白芍的画竹故事里、所讲的道理那般,真竹长在心里,真笔蕴在神里。有时,你能仿得像形貌,却永远也仿不出那画竹人的气度。而朽春笔画美人,从来只用心目去看,绝不会如胶漆一般,将好色的目光沾在你脸上。
而师娘呢?在李四奎练画的日子里,师娘总是心神不宁地,在屋里翻找着什么,有时又如个无头苍蝇,前前后后、在李四奎身旁转悠,扰得他无心勾笔。
他自是要好奇询问:师娘你究竟在找什么?
可师娘的回答让他至今想来,仍不禁寒气侵脊。
“你师娘怎么说的?”专心致志
', ' ')('听故事的白芍,突然插了一句。
李四奎边说,牙关边打着颤:“师娘她说:‘我在找一页画儿,是我相公画给他小情人的。夜半时分,我总影影绰绰、看到一个黑影映在帐外,那条断了手臂的衣袖,在那儿飘啊飘……那是我相公的魂儿!他说,他一个人在下头寂寞,要我把他小情人的画像,给烧下去陪他,否则……他便要来抓我作伴!’”
白芍听到此处,猛抽一口凉气,小心肝儿“砰砰砰”地跳个不停。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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