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蔺太子咳嗽半声,示意妹妹不要再说。
虽然花了银子,但庄王爷似乎没有收为己用的意思,小姑娘被老板催促着爬起来跟着走,因为她腿上有伤,几次都没站起来,蔺月如欲要扶她一把,被蔺太子拦住。
庄王爷花的银子,那有权处置小姑娘的,只有他本人,宁国没什么好人,谁知道冷冰冰的庄王爷会不会是变态?很难说这王爷买个小姑娘回去,是不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蔺太子不愿妹妹多生事端。
蔺月如犹豫片刻,见赵凌抓住小姑娘的手,稳稳的把人拉起来。
小姑娘站稳,两手比划着。
原来是个哑巴!蔺月如看不懂手语,却看得出小姑娘好像很着急的要诉说什么事。
等等,赵凌停下脚步,他看得懂手语,小姑娘比划的凌乱,却不停的重复着一个意思,她想让我们跟她去个地方。
我们为何要跟她去?倒是蔺太子开口。
她手上有棕斑,赵凌刚刚拉小姑娘的手的时候,发现了那粗糙的手上带有的两块棕色的斑,他之所以要秋跟小姑娘走,也是如此。
几人了,唯有赵起大惊失色,上前两步,捉起小姑娘的手,手心果然有两个明显的斑。
你真的是这家人的女儿?赵起问小姑娘。
小姑娘不会说话,但听的懂别人说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有些害怕,她只是想在成为别家奴仆之前,回家见一眼重病卧床的父亲。却不知为何这人神色凝重的盯着她的手。
别怕。赵凌安慰说。
蔺月如也看见棕斑,不过是胎记罢了。
不是胎记,是病兆。赵凌与赵起相视一眼,心里迅速有了答案。
蔺月如学过医术,以为赵凌又开始胡说八道了,小姑娘受的是皮外伤,脉象平稳,并没有病症。
如果寻常问诊能看得出来,这个病也不会那么可怕了。
玄乌阁里的杂书许多,他看的不多,但知道不少,多半是违反了那条规矩被宫师父罚的抄写,他给萧鼻涕之前会略微浏览一下书的前几页,有兴趣就顺便读一读。其中有那么一两本,是列数梁国建国之后的历史中,发生的几次堪称惨绝人寰的大灾大难的。
书中记载,三百年前的一场瘟疫,延续了整整十八年,梁国千万人丁到最后,只剩下几万人活了下来。之后,有几个德高望重的游医,记载下瘟疫的状态,失眠多梦,为初期,绝少发现,而手心棕斑,为病症中期。待到脉象紊乱,垂死已然。
谁也无法预料,三百年过去,这个病状,竟然出现在宁国的闹市里的一个小姑娘的身上。
这个瘟疫如果蔓延起来,不用苦苦思索破什么伏天阵,单单疾病肆虐,就能毁了宁国,至少,能夺走宁国一半人口的性命。他们只要任由庄王爷把小姑娘带回府上,当做不知晓此事,平时多多注意,就可以坐等宁国内乱。
宁国毁于天灾,是一直以来五国大祭时必须跟神仙祈求的项目,可真到了要实现的时候,赵凌却于心不忍。就算是灭国,也不该是用这么多活人的性命为代价的。
赵起与赵凌想法一般。
虽然不是一国子民,却是天下子民。
可他们说了,谁又会相信呢?玄乌阁的典籍不外传,宁国没有此类详细的病状记载。从寻常医道来看,非到末期,这病根本没有危机性命的可能。
如母妃所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他过不了心里的那道坎。
庄王爷,我想与这姑娘一路去看看。赵凌没有多少顾虑,他决定的事,从来是一竿子到底,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庄王爷挑眉,一句话,不准。
十万火急,我得去确认瘟疫,耽误了,搞不好宁国会灭国的。赵凌必须说服庄王爷,换了别人他能硬闯,可问题是,他打不过庄王爷。
你说瘟疫灭国?庄王爷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亲耳听见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赵凌分毫不让,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气势。
或许是苍天不想宁国经历惨绝人寰的疾病痛苦,让赵凌阴错阳差的发现了此事,还非常幸运的遇上了宁庄。庄王爷一行人跟随小姑娘去了她的家中,她家里有卧病在床的老父,蔺月如精通医术,一看便知此人重病,且已经到了末期,药石难医,活不过几日。
虽然判断不出此病为何,但赵起路上已与庄王爷做过完全的解释,书中记载,此疫情经过水源传染,且传播极快。
赵凌细细问过小姑娘,小姑娘比划了许久,终于道出她被卖的缘由。
果然,她不是本地人,而是从宁国南方山林里的小村子逃难而来。村子的人忽然都得了怪病,一个接一个的都死了,唯剩下他与父亲。父亲想起有个妹妹在宁都,带着女儿投奔妹妹,谁知,路上,父亲也发现,自己得了病,到了宁都,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
妹妹家里嫌弃病人,觉得晦气,把父女两人赶了出来。父女两人无依无靠,好在带够了盘缠,在城里租了个屋子,请名医看病。但是看来看去,没有人知道病症所在,只当是不治之症。一来二去,两人的银子都花完了。父亲无力回天,小姑娘就求到了姑姑那边,想姑姑把自己卖了,换点银子安葬父亲。
得知前因后果,庄王爷立刻吩咐属下,从南方果林到宁都,所经一路,所有水源封闭,不许百姓靠近。迅速绘制病症画像,传阅全国,发现疑似患者,立刻关押隔离。重赏召集名医来宁都会诊,商讨疾病之策。
王爷,皇都怎么办?此两人在宁都发现,最怕是已经把疾病带到了此地。
我今晚进宫,禀明皇兄此事,传我命令,禁军全员整备待命,今夜开始,挨家挨户的查。庄王爷瞟一眼床上躺着的老人与哭泣的小姑娘,他们拖走烧掉。
她还有的救!赵凌与蔺月如异口同声的阻拦。
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容你们出府,已经是太子殿下莫大的恩惠。瘟疫之事,是我们宁国的国事。
赵凌挡住小姑娘,中期病症,是有方法可以治的,你不能滥杀无辜,草菅人命!
她无辜吗?你可知从她们家到宁都,经过多少座城池,经过多少个村庄,有多少人会因为她们带去的病原而失去生命?如果瘟疫病起,宁国上下,有多少人会被她害死!她不是有心害人,但却是死有余辜!宁庄面上淡定,心里却如火上浇油,恰巧赵凌给他找麻烦,他一股脑的把火气发在了赵凌身上。
阿凌赵起一手拦在两人之间,说,庄王爷,我方才与你说的,治疗疾病的方法,或许有些偏差,毕竟时隔久远,我记得不清。不如以这小姑娘做个验证,看看方子的疗效如何,再请名医集会商议,思索一个万全之策。
赵起的话管用,很快,士兵就把此处房子围了起来。
蔺祝翁摸摸下巴,低声说,你们倒是爱管闲事,你们帮了他们,他们未必感谢你们。
我不是帮宁国,是帮我们自己。赵凌怕上马车,他们被勒令迅速回到府上,到瘟疫危险解除之前不许出门,宁国受灾,最后还得分摊给咱们。而且谁也说不准,瘟疫会不会越过西境,荼毒大梁,或者你们的国家。
借口。你分明就是慈悲心肠,见不得无辜百姓枉死。蔺祝翁扶着妹妹上马车,发现蔺月如的嘴角,竟然勾起一抹浅笑。
他的妹妹,竟然竟然在笑???
只有刹那,他以为自己看错,他与蔺月如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见过妹妹的笑容,用十个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他瞥了眼梁国的两个皇子,一个温文老成,一个少年可为,看来,他的这局棋,要重新布置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