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旁边的人七嘴八舌唤着,个个都激动不已。
这时,抱着儿子的宋之焕,在程展的带领下,也踏上了台阶。众人将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斯斯文文的年轻人在这些注视下,难免有些羞涩。
洵美推了把文茵,笑嘻嘻道:“二姐,都不介绍一下姐夫吗?”
文茵去美国的第三个年头,与宋之焕结了婚。江家人收到信,已经是几个月后,再然后便知道她在美国生了孩子。那时江家正逢变故,从美国飞来的消息,无疑算是好事。
文茵抹了抹眼睛,将阿宝从宋之焕手中接过来抱在臂弯,道:“妈妈,这是您的外孙阿宝,还有您的女婿之焕。”
宋之焕恭恭敬敬地行礼:“小婿见过母亲。”
江太太对这个温文尔雅的女婿,十分满意,连连点头:“好好好,这些年,文茵多亏你照拂了。”
阿宝也甜甜地唤了声:“外婆。”
江太太一看到这玉雪可爱的外孙,激动得又是哭又是笑,爱不释手地揉了揉阿宝的脸蛋,掏出一个长命锁戴在他脖子上:“阿宝乖!”
云柏笑道:“别在门口站着,赶紧进屋,边吃饭边慢慢叙。”
“对对对!赶紧进屋。”
洵美亲昵地挽着文茵的手臂:“二姐,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这些年在美利坚的见闻。”
文茵笑道:“你要听什么我回头细细同你讲。”说着目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眨眨眼睛,“几个月了也没在信里跟我说过。”
洵美呵呵地笑:“最后一封信寄出去几天才知道的。”
她话音刚落,脚下一个不小心,趔趄了下,文茵吓了一跳,不过另一侧那个高大男人,已经眼明手快扶住她:“你就不能仔细些。”
洵美竖起眉头道:“陈青山,你又凶我!”
陈青山叫苦不迭:“我怎么就凶你了?”
“反正你老是凶我,男人果然一成了婚就露出真面目。”
大姨太啐了声女儿,道:“洵美,你都要当娘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你这一怀孕,青山天天被你呼来喝去没一句怨言,你还不满意。”
文茵看向陈青山,笑说道:“这就是妹夫吧,在信里听洵美提起过,比我想象得更一表人才。”
陈青山难得羞赧:“二姐谬赞了。”
洵美嗤道:“别被他的模样骗了,她就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粗人。”
大姨太实在忍不住,掐了把女儿的手臂:“你那学上的也就稀松二五眼,还好意思说青山。”
洵美鼓鼓嘴巴表示不满。
陈青山扶着她的手臂:“行行行我是粗人。”
洵美笑嘻嘻靠在他怀里:“本来就是。”又小声凑到他耳边,“但是我喜欢。”
陈青山老脸一红,板着脸低声道,“人看着呢!在房里说就好了。”
洵美用肘子戳了戳他。
佣人们已经上了饭菜,满满一圆桌色香俱全的美味佳肴。文茵站在桌旁用力吸了下鼻子,道:“在美国这些年,想吃顿好的中餐不容易,得幸好之焕会做,不然我还真支撑不下去。”
江太太笑说:“如今回来了,好好吃够个本。”又接过佣人的香道,“来文茵,你们一家三口,吃饭前给你爸爸和三妹妹妹夫上个香。”
文茵脸上的笑容微微凝滞,郑重地接过香,和宋之焕走到那供奉着几道灵位前。
采薇是民国五年冬过世的,江鹤年也没能挨过隔年的夏天。虽然文茵早已经接到消息,该悲痛已经悲痛过,但如今回到家中,见到逝者灵位,又是另一番伤感滋味。
谁曾想,当年一别,她与父亲和三妹妹竟再没机会见面。
本来热闹的气氛,在上香时,变得静默。文茵对父亲磕了三个头:“爸爸,不孝女儿回家了,希望您在天之灵安息。”
江太太扶着女儿起来,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爸爸从来没怪你,临终前还念叨着你要好好过日子。”
文茵抹了抹眼睛,轻轻一笑:“我不会辜负爸爸希望的。”
云柏招招手:“行了,大家坐下来吃饭吧。”
对于江家来说,悲痛的日子已经过去,再大的伤痛在时间流逝中,也慢慢被抚平。
云柏一边像个大家长般招呼大家吃饭,一边同刚刚归来的妹妹说着家里的事:“前几日刚收到青竹的信,他已经在英国安顿下来,准备攻读博士学位。”
文茵边听边点头。
“梦松在震旦学院上学,成绩很优秀,很得师长喜爱。”
被夸赞的梦松有点羞涩地笑了笑。
“玉哥儿也上了学,每天一下学就知道逗妹妹。”
已经快八岁的玉哥儿不满父亲对自己评价,高声道:“姑姑,我学习也好得很。”
文茵笑着给他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我记得玉哥儿最喜欢吃鱼了。”
玉哥儿喜滋滋用力点头。
云柏继续道:“爸爸走后,家里的生意,有青山和洵美帮忙,一直都挺顺利。不过北京那边的大掌柜已经年迈,这两年估摸着就得告老还乡。正好青山是北京人,他母亲年纪也大了,我们商量了下,等洵美生了后,孩子稍微大一点,他们就去北京接手那边的生意。”
洵美笑道:“是啊!幸好二姐你回来了,咱们姐妹俩还能多处些日子,不然等去了北京,见面的机会又少了。”
文茵笑着点头,道:“嗯,都挺好的。我和之焕在回国前已经联络了两家医院,过阵日子就入职,以后再也不走了,争取用学到的西洋医术,多救治一些人。世道再坏,咱们一家人也要努力好好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