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背对着他站在船头,娇小的身姿,在寒风中傲然而立。而谢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件披风,走到她身旁,伸手为她披上。
柳如烟红着眼睛,走到他身侧,握住他的手臂,哽咽道:“三爷,我是不是连累你了?”
谢煊不着痕迹地抽出手臂,道:“不关你的事,你放心,我会帮你安顿好的。”
柳如烟抹了抹眼睛:“我都不知道如何感激你。”
谢煊淡淡看她一眼,道:“我答应过你的事,就一定会帮你办好。”
柳如烟凄然一笑:“这么多年来,我遇到的男人对我都居心叵测,只有您是真心帮我。”
谢煊勾唇轻笑了笑:“是吗?”
第94章 更新
黑色的雪佛兰停在沁园大门口, 亲自开车的谢珺, 下车走到副驾驶座,绅士地替采薇打开车门。
这一路从码头回来, 采薇一言未发, 脸色也苍白得厉害,到了这会儿才稍稍回过神。她从车上下来, 朝人勉强一笑:“今日多谢二哥了。”
谢珺面露担忧之色, 道:“我不晓得你在船舱,不然也不会贸然开枪, 吓到你了。”
采薇摇头:“二哥杀了龙正翔,也算是为民除害,我并未被吓到。”顿了顿, 又道, “只是不想,季明会跟那种人沆瀣一气。”
其实若只是为了替柳如烟恢复自由身,放了龙正翔那两船鸦片也罢, 可谢煊分明是有打算跟着龙正翔蹚私卖鸦片这趟浑水。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有些不可置信,是她以前看错了他,还是他原本就是这种利欲熏心之人?
谢珺眉头叹了口气道:“是我没看好三弟,差点让他犯下大错。弟妹你放心, 我定然会让他给出一个交代。”
采薇自嘲一笑:“二哥这弟妹我还不知道会当多久, 我看二哥以后也不用叫我弟妹了。”
谢珺柔声道:“不管你和老三如何?对我来说, 你永远是我的家人。”
采薇微微一愣, 继而又摇头失笑, 想了想道:“二哥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谢珺道:“不了,龙正翔这一死,不是小事,我得回去处理。”
采薇点头:“那您忙着,有空来家里喝茶。”
“好。”谢珺看着她,轻笑着点头,“那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
目送着他的车子离开,采薇才招呼傻愣愣站在一旁的四喜进门。
提着大包小包的四喜,默不作声地跟她进了沁园大门,终于是咬咬唇忍不住义愤填膺道:“没想到姑爷是这种人,您这才进门多久,他外面就有人了,还是龙正翔那个六姨太。”
采薇摆摆手,说:“小声些,别让人听见了。”
四喜赶紧放低声音:“小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所以才搬回江家。”
采薇轻描淡写道:“反正已经搬回来,他做什么跟我没关系,以后别提他了。”
“那怎么能没关系呢?”四喜急道,“要不是因为你是谢家三少奶奶,咱们今日能被绑走?”
采薇沉吟了片刻,忽然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她。
“怎……怎么了?”四喜对上她那双沉沉的眸子,一时不明所以。
采薇道:“龙正翔为了讨好谢三,连最宠爱的姨太太都能上供,你不觉得他绑我不太合乎情理吗?”
四喜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确定道:“因为龙正翔想先礼后兵?若是姑爷不要他那个六姨太,再用小姐您做威胁?”
当时王翦抓他时,也是这么个意思。她若有所思点头:“理论上是这么回事儿。但先礼后兵,那也得有这个兵才行。”
龙正翔虽然在上海滩算是条地头蛇,但比起谢家,那根本就是只随手能捏死的蚂蚁,他除非是要闹个鱼死网破,不想活了才会这么干。但走私鸦片无非是图利,除非是被逼绝路,否则一上来就来这么一出,怎么想都不太合乎常理。
四喜抓抓脑勺,道:“那龙正翔在上海滩嚣张跋扈惯了,估摸着想给姑爷一个下马威呢,活该他被二少一枪崩了。”说着又不禁感叹,“平日里看二少温文尔雅的,像个书生一般,没想到他还亲手杀人,而且这么杀伐决断。”
采薇道:“凡事不能看表面,二少不到三十岁就做到上海镇守使,自然不可能真的是什么良善之人。”
“也对。”
龙正翔的死讯当日便传遍上海滩大街小巷,少了这么个嚣张跋扈欺行霸市的地痞流氓,无论是青帮其他几个老板,还是上海滩的小老百姓,无不觉得大快人心。
江鹤年也高兴得很,当晚回来交代厨房做了一大桌子好菜,从酒窖里拿出舍不得喝的陈酿,喝了个大醉酩酊。这事不仅江鹤年高兴,整个沁园都跟过节似的,只差放几响炮竹庆祝。
相对于沁园的喜气洋洋,闸北的镇守使署则是另一番气氛。
使署的办公室里,兄弟二人隔桌而立,旁边站着两个参谋和副官。
谢珺手掌狠狠拍在桌面,面色冷厉地看着对面的人,道:“三弟,龙正翔这事儿你怎么跟我解释?为什么查到他的贩卖私烟,不马上上报给我?”
谢煊面色沉静地看着他,淡声回道:“我想先查查怎么回事,等有结果再上报。”
谢珺冷笑一声:“所以你调查的结果就是,用两船鸦片跟他换女人,然后还想分一杯羹?”
谢煊沉默不言,在旁人看来,这大概就是默认。
谢珺挥挥手让屋内的其他人出去,等只剩两人后,深呼吸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幸而我发现得及时,不然等到铸成大错,我们谢家怎么跟总统交代,怎么跟上海的老百姓交代?父亲让我看着你,我没看住的话,我又怎么跟他交代?”
他眉头微微蹙着,看着他的目光,严厉中带着一点属于兄长的慈爱和忧心,跟从前没有任何不同。
谢煊点点头道:“这次确实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龙正翔说给柳姑娘自由,我脑子一热便答应了他。”
谢珺道:“你怎么就不长记性,当年也是为了这个女人差点毁了自己。”
谢煊说:“我是见她身世实在可怜。”
谢珺看着他的眼睛,沉默片刻:“你要真喜欢她,我也不反对,不过这样身份的女人肯定是进不了门的,你养在外面便是。至于弟妹那里,你自己好好处理,不要闹得太僵。总统刚刚举行了祀天礼,父亲也参加了,这意味这什么,你我都懂,江家的财力支持很重要。”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