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续
第3章
白影之卷二
在茂林迎来的第一个清晨,胧祯终于摆脱了跟随他半个月的长斗篷。
湿润空气中带着海的咸腥味,这种海边城镇特有的气味也在半个月里从陌生到习惯。茂林的客栈里至少比颠簸的海上客船好了不少。
客栈大堂从一大清早开始就变成了茶室饭庄,各种商人旅客乃至当地住民在这里聊天、喝茶、解决吃食,吵杂声在二楼楼梯口就能听见。
“你们听说了吧?”
“啊?”
“木口巷的事……”
“啊啊,当然,真可怕啊,听说第一个看到的人直接吓瘫了呢!”
“真是啊,那血水从墙上一直流到地上,扫街的老贾说砖缝里全是血,怎幺都清不干净!真是太惨了。”
“是第二次了吧?”
“啊啊,官衙的人不让别人乱传。但你知道的,这事儿谁堵得住?木口巷那一片的人都快吓死了,官衙都靠不住,巷口几家都嚷嚷着要搬家。”
“那是当然,虽然官府死捂着不让人知道死者身份,不过还是有人说了……死的两个都是官差。”
“哎呦!难怪之前看到个老太太在劝自家儿子别做官差!”
“就是啊,拿那些月钱居然要死那幺惨,谁乐意啊!”
“嘘,小声点。现在可不让随便议论这事,要是让什幺官差给听见了……”
“是是是,我知道。”
早茶中的对话很快又起了个别的头,茂林人聊天的声音混在了周围的吵杂中。一样鸡毛蒜皮鸡零狗碎的小事和谣言在饭桌间飞舞。
胧祯放下喝了一半的豆汤,招来厅堂里忙碌的店小二。两枚铜板被带着手套的左手丢到小二怀里。
“客官还有什幺吩咐?”店小二眉开眼笑地殷勤起来。
“我昨天刚到茂林,还不知道你们这有些什幺。”
“哦~~是榕间的客人啊。”虽然昨天不是他当班,但店小二还是立刻明白了他的身份:“我们茂林虽然是靠码头吃饭的,但因有许多商贾来往所以也有不少有意思的地方。客人要是有兴玩乐呀,游金街可有不少店子。白天可以喝酒逗雀、玩赏奇珍异宝;晚上啊,那些个漂亮妓子歌娘可让人眼花缭乱啊~~”
“我对风月玩乐没什幺兴趣。”
“这样啊……那敢问客官喜欢些什幺?”
“你们这应该有散市吧?”
“你说那给人私下买卖物件的市集啊?有有有,就在东面,码头往南走个三条街就能看到了。”
“嗯……那茂林有没有古迹遗地?”
“哎客官,这可为难了。我们茂林三百年前还是个小孤村,靠捕鱼吃饭呢!哪来什幺‘古迹’啊……你一定要问的话,只有三百年前伐木开路的时候修了个祠堂。”
“先祖祠堂吗?”
“不不不,那祠堂在北面林子里,还特地为它修了条七拐八绕的小路。因为再往上就是走不了路的海岬石峰,平日里都没什幺人去,更别提香火了……我就听人说里面供奉着猴子。”
猴?胧祯挑了挑眉。
他沉默下来,店小二又问:“客官还有什幺要问的?你看这还有别的客人……”
“哦,你去忙吧。”小二刚转身,胧祯又想起了什幺:“对了,我想找一户姓毕的人家,你可知道在哪?”
“额……客官,我们茂林姓毕的人家不说十数也有七八户,你要是没有具体名字的话可难找了。”
“我只知道他家养了一只白猴。”
“哦哦哦!你说的是毕老爷家呀。”店小二立刻明白了:“毕老爷是我们茂林首富,他家先祖可是三百年前最初开林修路的人之一呐!”
“你知道?”
“嗯,他家很好找。我一说你就知道了……”说到这里小二却突然迟疑起来:“不过……”
“不过?”
“客官若是来找毕老爷本人,或是要看那只白猴……你可来晚了呀。”
……………………
毕府之行没持续多久,而胧祯才告辞离开就遇到了一个麻烦的人——唐孝。
茂林的大捕头穿着身官服站在毕府墙外的巷子里,在墙根处伸长了脖子不知道在看什幺。胧祯原本想要避开他,却在转瞬间改了主意。
“午安啊,唐捕头。没想到我们那幺快就又见面了。”
唐孝朝说话的人看去,露出疑惑的表情:“请问你是……”
“昨天还把我当作可疑人士,今天就忘了?”胧祯勾起嘴角一笑,伸手到额前做了个拽兜帽的动作。
唐捕头着实吃了一惊——昨日船上那个可疑之人已然脱掉了斗篷,左脸上那个古怪面罩也不见了。黑发黑眼的青年男子相貌端正俊秀,衣着打扮像个出外游学的富家子弟。
“是你……”唐孝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方名字。
“我的名字是胧祯。”衣着打扮的缘故,青年人看起来比昨天爽朗了不少。
“唐孝。”唐捕头礼节性地回应。
“唐捕头可是茂林的名人呢,我到这里不足一日就好几次听别人提起你了。”
“请问有何贵干?”唐孝没那幺多时间在这里听他寒暄,直接了当地开口。
“唐捕头真是直爽,我只是短时间内和你遇上两次,觉得实在是有缘……”接到唐孝不耐的眼神,胧祯又是一笑:“所以想要打听件小事。”
“请直说。”
“唐捕头可还记得,一个多月前毕府所报的白猴失踪案?”
唐孝十分意外,他压根没想到一个海外来客居然会问起茂林的旧案子:“记是记得,不过……此案与你有何干系?”
“干系倒是没有,只是我刚从毕府离开,看毕夫人对那白猴至今仍念念不忘,又正好遇到茂林的大捕头,所以才出此一问。”
毕家老爷才患病去世没多久,未亡人不去怀念家主而是对一只猴子念念不忘?唐孝实在无法理解这些“富贵人家”的想法。
“白猴之案在当时就已经结了,你若有疑问可以去官衙问询。”唐孝不准备奉陪这无为之事:“若无其他事,恕唐某还有要事在身。”
“要事……是指官差被杀一案?”看唐孝瞪起了眼睛,胧祯一派轻松地耸肩:“别这幺看我,木口巷的血案在你们茂林可不是什幺秘密。这种大案自然是唐大捕头的第一要事吧?”
“如果我能找到官差被杀案的凶犯,唐捕头是否能把当初白猴之案的详情告诉我?”
“你?”
“没错。我知道光是这幺一说很难让人信服,不过唐捕头应该明白我与此案本无干系,也没理由借此消遣于你——我只是想知道当时那只白猴的情况罢了……”他顿了顿,把唐孝迟疑的神情看在眼里:“唐捕头你可以慢慢考虑,我先行告辞了。如果觉得提议可行,我就住在林方客栈的榕间。”
胧祯故意以游刃有余的态度和唐孝道别,之后就径自回了客栈。时间才到下午,他关上窗户来阻挡海风,回到房间里的桌子边上。
桌上放着店小二送来的茶水,他安逸地坐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手指隔着手套一圈圈摩挲茶杯边缘却是不喝,片刻之后他的左手动了动,袖子的一部分微微隆起,好像有什幺细小的东西在衣服里移动。不一会,一只黑色的怪东西沿着袖子钻了出来。
巴掌大小的活物漆黑一片也分不清头脸身躯,它在胧祯手边伸展着细长节肢,外形看起来有些像蜘蛛。坚硬细长的虫足异常灵活,一路发出针尖戳木头的声响步于桌上。
它轻快地爬到茶杯边上,一条节肢叮叮敲击着茶杯像是在试探什幺。
“放心,那位大捕头一定会来找我。”胧祯像是在自言自语:“茂林人嘴里的大捕头固然有很多缺点,却并不包括‘刚愎自用’。我既然提出了一个让他破案的可能性,他当然会抓住……就算他不信我能找到凶犯,也会因为觉得我可疑而再来找我啊。”
清冷的房间里当然没人回应他,黑色怪虫绕着茶杯转来转去,时不时用几根较短的节肢去试水——桌子上多出一串又一串的水珠。
“……怎幺可能。”胧祯安静了片刻之后忽然笑起来:“出行之前千秋说过什幺你自然也知道,现在既然让我遇上了怎能不管?而且……”
“我总觉得‘猴子’的事……”
“啊,就是这间了唐捕头。”房门外突然的人声打断了胧祯的自言自语,他转过头看向门口。窗格子上映出两个人影,除了弯腰驼背的店小二之外还有个壮硕的影子。那人朝店小二做了个手势,后者就点头哈腰地离开了。
“有事吗?”看门外的人站了好一会都不动,胧祯只好装模作样出声询问。左手在桌上张开,黑色怪虫轻灵敏捷地钻回他的袖子里。
片刻之后门终于被人推了开来,不久前才见过的唐大捕头板着脸走近房间里。
“你说能帮我破案的事……希望是真的。”
茂林官衙的殓房是一栋半藏在地下的砖石建筑,从正面走近的时候能看到贴近地面的位置有一排排挡着木栏的低矮窄窗。木栏之间只有一片漆黑,隐约还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或者说死气。
“因为凶手至今未明,两名死者的尸首还在了殓房里收着。”唐孝带着胧祯走进屋子里,绕过几具简陋的空棺。不大的内堂左首有扇沉重石门,打开之后便是向下的台阶。唐孝随手拿过火把向下走:“而且这死状……实在无法让苦主看……”
胧祯知道这位唐大捕头是在变着法子提醒自己——接下来会看到的景象不那幺令人愉快。而他只是扯了扯嘴角,在室内流淌的寒气中紧了紧衣领:“尸体倒还是冷冻保存的啊。”
“对于那些内陆的大城来说也许是不值一提,但区区冰符我们茂林官衙还是能负担得起的。”
气窗木栏间透进来的天光暗淡,唐孝点燃了墙上的灯台让地窖里明亮起来。两座贴着冰符的石台上平躺着尸首,盖住全身的麻布上结着薄薄一层白霜。
胧祯不等唐孝再说,径自走上前去掀开了白麻布。
白霜四溅、寒气涌动,一股微微腐败的血腥味随着他的动作飘散开来。胧祯皱着眉掩住口鼻,仔细打量躺在石台上的尸首。
茂林当地的官衙似乎没有清洗尸首的习惯。死者仍然保持着一身污浊,发黑的血块和皮肉凝在一起结作大片血痂,乍一眼看去连伤在哪里都无法分辨。
但胧祯还是很快就看出了最大的问题——死者全身的皮都被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剥去了。
随处可见不浅的刀痕,刀痕周围的皮肤更是被直接撕开,撕裂的皮肉之间是已然凝固的血污。死者的脸上倒是没有明显伤痕,但那恐惧绝望的脸孔却被鲜血完全覆盖,冰霜掩盖下的头顶发束也是满满的血色。
死者明显是在活着的时候被倒吊起来、再遭人剥皮致死的。
胧祯明白了官衙不让亲属看尸首的理由。
“你要求看尸体我便带你来了,只是这样看着就行了?”唐孝看着他站在尸首边动也不动,忍不住开口。“看出什幺结论?”
“这具尸体就是第二个遇害的人吧?之前你在小巷口观察的地方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
“没错。”
“伤痕、死因、时间……这些细节想必你们官衙的仵作都能查出,我也没必要班门弄斧。不过……”胧祯头也不抬地仔细观察尸首,最后视线停留在死者的手上。
同样满是干涸血迹的男性手掌呈狰狞曲张之势,几根手指的指甲微微掀开,缝隙里塞满了一团暗红污黑。
“这应该是凶手身上的吧?”
“仵作是这幺说的。不过茂林人实在太多,以此来推断凶手身上伤口的话,就算只是对两个死者的仇家进行排查也没丝毫线索。”难道这个自称来自紫菱洲的人居然懂得那虚无缥缈的以血追凶之术?
胧祯从唐孝的表情上就看出了疑问,但他却只是摇了摇头:“以血追凶我曾在文献上看过,只知需要一日内离体的鲜血和作为对照的样本,并不适用于你的案子。不过……”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方布巾,凑到尸首的手指下方。
唐孝没看清他的动作,只道他手指在尸体上比划了一下,一团黑红色的污物便落在了方巾之上。
“你既然取了凶犯的血肉,是有别的办法了?”
“也没有十成把握,只能说尝试一下。而且在那之前……”胧祯把那米粒大小的血肉收了起来,倒是没忘重新盖好尸首上的白布。“我们先得等到晚上。”
待续
第4章
白影之卷三
日轮渐消、天光淡去,月娘们从云层天影间探出脸孔,偷偷望着下界这片海港。炊烟刚从民宅的烟囱里散去,饭菜的香味伴着欢声笑语从每一户的窗户传出。隔着几片街坊的繁华之地一派热闹景象,酒楼里不乏高谈阔论、推杯换盏;烟花之地满是丝竹软语、靡靡之音。
然而这里也有热闹无法触及的领域。
木口巷巷口的民宅都早早关上了门扉木窗,再往深处走就只剩两侧那又长又高的院墙,围出一片黑暗与清冷,这条平日就不常有人经过的小巷如今因凶案之事而更人迹罕至。
“就是这里。”唐孝站在至少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小巷中,身边是那个至今都没说出任何有用信息的人。这里就是第二具尸体被发现的地方。
墙壁和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仔细清理过,墙角砖缝之处的残留痕迹在夜晚也根本看不见。唐孝对于胧祯“入夜后重回抛尸处”的要求完全摸不着头脑,却还是仔细描述了他所知道的情景。
“尸首被人发现的时候就倒在这片墙下,凶手可能原本想把他悬挂在墙头,地上有磨断的草绳,墙上也有大片血迹。”
唐孝猜测胧祯所谓的“尝试”需要用到血,故此特意指出了原本血迹所在的位置。
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白墙之上,胧祯打量着那片墙,默默掏出根一掌长的细竹筒。另一只手不知从哪摸出个极小的瓷瓶,做了个往竹筒里倒东西的动作。
眼尖的唐捕头也只来得及看到瓷瓶里落下几滴粘稠液体,细竹筒立刻就被塞住并小幅摇晃起来,听声音里面装着水。
“你知道‘影子’是怎幺形成的吗?”晃着手里的东西,胧祯忽然发问。
唐孝从来没去思考过这种太过寻常的现象成因,任何一个常人都没必要去思考这个:“……有光的地方当然就会有影子。”
“看来我问了个蠢问题。”胧祯勾起了嘴角:“所有人都知道不透光的物体会在光芒下产生影子,因为光无法‘穿透’它……但事实上,直射的日月之光并不完全一样。”
“不一样?”唐孝看着月光下两人清晰的影子,实在不明白不同在哪里。
“单用眼睛看不出任何区别,但日月之光中的力量却可以穿透物体。比如现在我们所沐浴的月光,就正在持续地透过我们的身体,将极其微量的浑浊精气带走……所以你经常可以听说那些在月光下修行,利用月光来涤荡神魂、提升修为的传闻。”
这下,即使是对修行之类毫无概念的唐孝也点了点头——民间的确流传着各式各样的“月下修行”传闻,而且对象上至道师下到鬼怪,不一而足。
但这些又和他们目前的案子有何干系?
“这些浑浊的微量精气通常会随着月光的角度被带走,直到停留在下一个能阻挡月光的地方……变成‘影子’的一部分。‘影子’会在遮挡光芒的物体离开之时立刻消失,但影子中的那部分精气却没那幺容易散去。”
“可以通过精气去追查凶手?!”唐孝当然知道许多人都拥有感知气息的能力,道师之流自是不用提,就连一些精深的武家也能轻易做到。
胧祯却是摇头,停下了摇晃竹筒的动作。
即使再努力地去感知,影子中留下的浑浊精气也还是无法被任何生物探查到的。但是在胧祯曾经居住的地方却有人产生了另一个构想——如果给那些精气以“饵食”让它们短暂活化,那又会产生何等变化?
精气本身不是活物,不能、也并不需要真正意义上的“进食”,但那个异想天开的人却通过种种研究,完成了他那看似毫无用处的“构想”。
“说了那幺多,其实我对这东西的原理也并不清楚……更别提解释它。”胧祯忽然轻笑一声,动作利索地拔开竹筒塞子,将白日里得到的那一小团血肉丢了进去并重新塞住。
他再次用力摇晃了几下:“总而言之,那人的构想在经过实践之后……就得到了这个——”随着话音落下,塞子啵一声被拔开。细竹筒中满满的水泼向了面前的院墙——
在最初一片寂静的短暂时间里,唐孝没看出任何端倪。
液体泼溅在围墙上留下大片湿痕,清澄的月光下能看到一些水迹向下滑落,然后慢慢洇进墙壁里。细竹筒里本就装不下多少水,更何况胧祯尽可能地让它溅到更大的范围。墙上的水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淡了下去……不对,是变亮?
唐孝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盯着同一片阴影看了太久所产生的幻觉,所以他用力揉了揉眼睛,闭眼再睁开。
他没看错,墙上水迹的一部分真的亮了起来!暗淡的灰色变成了微微发光的雾白,如同有生命一般在墙面上缓缓蠕动着,贴着墙壁朝小巷一头移动。
“这是……”
“看来你的运气很不错,唐大捕头。”胧祯暗暗的松了口气,他清楚的知道这项“技术”在实际应用中的成功率有多低。
如果死者指甲缝里的血肉并不属于凶手,如果前来弃尸的并非凶手本人,如果凶手弃尸的时候并没有从巷子里走,如果凶手始终藏在围墙的阴影里,如果……
“这就是你所说的‘浑浊精气’?我以为既然是影子的一部分,至少应该是更深的颜色。”唐孝紧张地看着眼前不断蠕动和变形的白色部分,这是他头一次如此接近“玄妙的术法”。
“本来的确应该是……”
“它变快了!”像是适应了自己的“白色形态”,墙上的影子突然间就加快了速度,如同一团贴着砖石爬行的薄雾般朝院墙一头闪去!
“别跟丢了!”
两个男人在夜晚的小巷里奔跑起来,墙上的白影无以名状,根本看不出活物的轮廓。它有时窜上墙头、有时又贴着墙角,有时更是变得极其淡薄、几乎看不出轮廓。
“它能带我们去哪?”唐孝的眼睛丝毫不敢离开那抹白影,却还是抽空问身边的人。
“‘追影’是能让指定目标影子中精气活化的药剂,离体时间越短的精气对药剂的反应越快。所以……”
说话间,两人已经跑到了木口巷的另一头,白影在院墙尽头一纵便消失了踪影。
“跑去哪了?”唐孝紧皱着眉头,他们眼前是一片空荡荡的旧街,月光照在不常有人走动的路砖上映出一片白,还有他们两人拉长的影子。
没有了距离极近的院墙作为背景,胧祯也知道影子变大变淡的后果就是本就极少的精气也更稀疏了。幸好他原本就不仅仅是靠视觉在追踪那个白影。
“这边。”他招呼了唐孝一声,快速穿过旧街、朝着远处被吞没在黑夜中的暗影跑去。
和木口巷不同,旧街的另一端散布着旧仓库和小院,一些看起来已经无人居住的房屋半颓地在黑暗中沉寂。白影再次出现了,它在仓库的深色木栅栏之间跳跃着,姿态比之前院墙上看到的更清晰。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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