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阿婆将慕倾袂错认为她爹的误会已经澄清了,按道理来讲,既然阿婆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就不会特意提出这个问题,可是阿婆现在却的的确确问了这样的话,到底是为什么?
阿婆疑惑地眯了眯眼睛,手指着马路对面,接下来说出的话更是让陆橘如同灵魂都遭到重击,“你父亲不就住在对面吗?昨天他还跟小柳一起来我的店里吃面了呢!难道你没有去看他吗?”
好像一声巨响炸裂在耳畔,嗡嗡之声不绝于耳。
陆橘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阿婆……您确定吗?”
阿婆有些慌了,握住陆橘的手摩挲了两下,“女娃,你咋个了,可别吓唬阿婆啊!”
“阿婆……”
陆橘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老婆婆,“您确定吗?”
“我确定,确定!”老婆婆连忙点头,看见陆橘忽然就流了眼泪,更加手忙脚乱了,于是急忙一边帮她擦一边道,“不……也不一定的!女娃你别哭啊!”
阿婆不知道为什么陆橘会忽然哭出来,只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于是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始矢口否认。
陆橘抬起手来擦了擦脸,摸到了一掌的湿润,她盯着手心出神了一会儿,心底最开始的滔天巨浪忽然都开始平静了下来,“阿婆……”
阿婆连忙应着,“唉!”眼神依旧十分担忧地看着她。
陆橘道,“您能告诉我……我父亲的具体住址吗?”
连照片都没拿,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店,阿婆在她身后担忧地靠着门望着陆橘的方向,阿公走过来,对着陆橘跑走的方向眯了眯眼,“你还是跟娃娃说了?”
阿婆叹了一口气,“我……我只是觉得她应该很想见她爹……”有些慌乱地,“老头子,我是不是做错事儿了?”
阿公一下一下地摩挲着阿婆拉住她的手掌,两只手都是老年人的手,干枯起皱,却兼载了岁月的风霜与温柔,“没有,老婆子,你没错……我们谁都没错。”
陆橘心里一遍遍重复着阿婆说的地址,一遍又一遍,明明只是短短的几个字而已,她却很怕自己会忘一般,跑起来的时候眼尾仍有湿意,她也没有时间腾出手来擦,好几次险些被脚下不平的路给绊倒。
跑进一条小巷子,向左转弯,停在一栋二层楼之前,从右往左数第二户门就是。
陆橘站在门前,看着门上贴满的小广告,和锈迹斑斑的门把手,忽然觉得可能是阿婆弄错了。
父亲……怎么可能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她站在门前,指尖一次次触碰到冰冷的门把手,又一次次地退缩了。
如果父亲真的回来了,那肯定也已经听说了公司已经被她卖掉,并且还清了欠款的事情,但既然这样,为什么父亲不来找她?而且阿婆说父亲是跟柳丞哲一起去面馆的,父亲怎么会认识柳丞哲?
陆橘越想越觉得奇怪,在门前徘徊着,犹豫不敢敲门。
忽然听见门里传出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什么东西被碰倒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什么东西碎了。
陆橘听到那熟悉的咳嗽声,瞬间扑过去敲门,“爸!是你吗?!爸?!”
房子里方才还乱糟糟的声音,此刻忽然什么都没有了。
咳嗽声也消失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
陆橘却知道那一定是爸爸在故意忍着,他常年喝酒,胃喝出了点毛病,又因为常年积压在心牵累得肺出了问题,每逢秋末入冬的时间就会咳嗽,必须要吃药才能压着,刚才一定是爸爸把水杯给碰倒了!
陆橘心里仿佛有巨大的手在捏着心脏,听见门里面忽然没了声音,不明状况的慌乱充斥着五脏六腑,她害怕爸爸不肯见她,害怕爸爸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胡思乱想加上担忧,她把门拍得山响。
楼下路过了几个小混混,看见陆橘拍门拍得急切,吹了个口哨,对陆橘轻浮地挥手,“呦,小妞儿,被男朋友赶出来啦?不如跟哥几个去喝两盅怎么样?”
陆橘理也不理,继续敲门,“爸!”
门忽然被打开,伸出一只手将她拉了进去。
楼下的几个小混混见状,耸了耸肩骂了几句离开了。
房间里很黑,只有一扇窗户,还是不朝阳的,陆橘被拉进来之后,就被一个人孤零零地丢在玄关处,陆橘背靠着门,努力适应黑暗,看向前面那个微微佝偻着走向房屋中央那张木桌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