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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一宿的酒喝到了半夜,第二天人均起床时间都到了十点半。
顾回七点多就醒了,从屋里到卫生间洗漱,路过的床铺上个个睡得形象全无。他洗了把脸,放轻了脚步往外走,刚从屋子里出来,小鳌就从窝里跳了出来,脚前脚后跟着他,刚刚逗了它半天都不出窝的小摄影笑着抱怨了一句还真认人,顾回这才发现几位工作人员坐在那整宿没怎么休息,他问了句吃饭没有,回答是一片有气无力的还没。他点点头,转身进了厨房。
主食还是最方便的面条,昨晚大佬们光顾着喝酒了,菜剩了不少,顾回挑挑拣拣炒成了浇头,拿到院子里和工作人员一块吃了口热的。顾忆不爱吃面,顾回就也很少做,没想到他的面条在顾忆那不讨好,倒是很得这里的工作人员喜欢,有人甚至说小回哥,你开个面馆吧,我肯定天天过去捧场!顾回笑了笑没接茬,转头问他们昨天拍的怎么样。
管事的都不在,都是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没一会儿就混熟了。小摄影也不避讳,笑嘻嘻地说拍了很多大佬们想要删除的撒酒疯的场面,策划都收藏了,准备回来要封口费。又说昨晚在凉亭那边汪导挺激动的差点哭了,氛围特好,他们看着都忍不住转眼泪。
当时顾回一直在厨房里忙活,凉亭虽然就在厨房外面,可他也听不太清楚。他挺好奇,但也不太好意思麻烦别人给他调视频看,小摄影倒挺有倾诉欲,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还絮絮叨叨地说什么他是汪导的粉丝,汪导镜头有多棒,就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个电影,他才决定去学摄影的……
小摄影还挺能说,顾回做倾听者十分称职,小摄影东说西说都说到他大学里追的第四个女孩时策划和导演终于进门了,他这才停嘴,装作认真地看屏幕,和镜头里的小鳌大眼对小眼。小策划和顾回打了个招呼,知道了人都还没醒,就和手下的人讨论昨晚拍摄的片段的问题。顾回看了看时间还早,周围人各有各的事,就他还闲着,忽然就想看看昨晚他们看的电影。
早晨的凉亭看起来有些伶仃,大概是因为周围的水太清,荷花过了花期,荷叶都绿得有些暗淡。顾回坐在长廊里打开了小型影院,晨风有些凉,周围太空阔,电影里的对话都似乎有了沙沙的风声。顾回其实没怎么看过电影,小时候没那个条件,长大了却也没有了时间。后来进了娱乐圈,严路的表演课上经常会放些电影,他其实不太看得懂,但他记性好,又擅长看人脸色,就这样变成了严路眼里天赋惊人悟性过人但运气不好的娱乐圈遗珠。但顾回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水平,他眼界很窄,没什么见识,小时候眼里只有顾忆,长大了是学习和顾忆,再后来是工作和顾忆。他的人生如果没有遇到肖楚必然是单调乏味得过分,可即便有了这样的变故,他还是这样浑浑噩噩。他觉得自己其实是为顾忆活着的,可现在好像不是了,顾忆早早就把他甩在了后头,他不仅没帮上忙,有时还成了他的拖累。他知道顾忆经常为那些骂他的话生气,好多时候他听见顾忆偷偷骂人,“要是长得没那么像就好了。”他于是也觉得,要是没那么像就好了。顾忆那么优秀,但有了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存在,就总在妨碍他。
可他想让顾忆好,他怎么才能让顾忆好?
电影里,佛祖长叹道:“和尚,你欲渡她,却不知她肯不肯让你渡她?”
顾回定定地看着幕布,四野血流成河,和尚一身是血,满脸不可置信:“西方极乐,何人不想去?”
“我不愿……”
和尚震惊,他低头看怀里青衣女子,他为这人沉沦入魔,却换来这么一句不愿。
“你不愿?你为何不愿?”
“……这世间无限好,晨钟暮鼓,小桥人家。我虽低贱,却爱这凡间声息。我慕恋于你,不忍拂你好意,可和尚,你怎不愿意低头看一看?”
女子声息渐弱,一滴清泪流过颊边,“和尚,是你痴了……”
“哟,看电影呢?”
顾回回过神,闻声一看,是尤编剧。尤编剧本来是挺放松地插着腰靠着栏杆,他一回头立马严肃了,“呦,怎么哭了?”
顾回低下头,把手贴在脸上才发现脸上冰凉的两道水痕,只是脸本来就被风吹得冰凉,他也没有发现。他不好意思地胡乱用手背擦着脸,尤编剧笑着坐到他对面,“没事,老汪这个电影我第一次看的时候也哭了。当时看完我就想诶哟,这什么神人呐怎么能拍出来这么神的片子,结果后来跟他认识了,才知道也就是一大俗人,抽烟喝酒撒脾气,毛病比普通人还多点。”
顾回陪着笑了两声,但他心里想着事,便再也笑不出来了。他看着电影里和尚站在原地哭哭笑笑,忍不住小声问:“和尚疯了?”
尤编剧笑了一声,反问他:“和尚疯了?”
顾回没得到回答,更加迷茫:“他疯了……可他……他没疯……”
他没疯。顾回仿佛听见有人在他心里说话,他只是不敢面对,他错了。
顾回把头靠在栏杆上出神,尤编剧看着屏幕叹气:“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疯没疯。和尚其实是把妓女当
', ' ')('做完成他功德的工具,也不问问妓女想不想要不要,结果渡一人而害苍生,他自诩佛祖门生五蕴皆空,其实此时的他无一不占。他不仅成不了佛,到不了他心心念念的西方极乐,反而要被这恶果折磨一生。这人哪,有时还真不能太自以为是,谁知道你的好心是不是办了坏事?”
顾回没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
“对了,我找你是有事的。”尤编剧忽然换了话头,顾回也赶紧坐直了,“你之前说陆云忠是‘士为知己者死’,你是有什么想法?”
顾回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尤编剧是在问他之前试镜的角色。他现在脑子里其实有些混乱,但看着尤编剧一脸期待,下意识开了口:“我觉得陆云忠和我有些像——”
何止是少年陆云忠。还有那个小暗卫,都和他很像。
失去所有而对能握住的东西视若珍宝,越想珍惜却越握不住。陆云忠肯为将军粉身碎骨,却看不到将军暗藏的野心,而当事实败露那一刻,少年的天地顷刻轰塌。
“此人愚忠,可用!”
尤编剧大声念了一句词,狠狠拍了拍顾回的肩膀,“就是这样!”而后便兴冲冲地跑回了农家院。
顾回站在原地捂着被拍得生疼的肩膀,一时有些茫然。他背后的电影放到了结尾,大江滔滔,有女声哼着一段旋律。那旋律很好听,可顾回却不知为什么听得有些烦躁,按下了开关,也回农家院继续拍摄。
上午的拍摄无事发生,吃过午饭大佬们便要离开。顾回跟着汪导把客人送到了村口,第一期的拍摄便差不多完成了。等回去的时候几个人才发现尤编剧还跟着他们没走,一问才知道尤编剧主动提出继续留驻,主要是有事和汪导商量。
下午的时候小策划把顾回和小偶像聚在一起拍摄,让他俩带着小鳌玩游戏。汪导和尤编剧坐在一边看,不时插话喝倒彩,搞得俩年轻人精疲力尽。小策划唯恐天下不乱,让他俩和小鳌踢球,他俩当球门,小鳌玩得高兴,他俩就惨了,跟着只漫无目标不懂规则的小狗到处跑,顾回一慌神,一脚踩在球上,啪地就摔了个四脚朝天。周围笑成了一团,他也知道这段后面肯定得特殊剪出来,只好捧场地跟着笑。这边正闹着,有人在门口叫门,“有人吗?”顾回离得近,应了一声爬起来去开门,一个陌生的高个男孩站在门口。
男孩长得不错却一脸严肃,低头看了一眼他的腿,而后开口,
“你好,储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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