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杜!”
杜清一抬头发现大人又回来了,忙搁下手里的书站了起来,“大人,您怎么回来了?”
潘春忙把奏疏从自己怀里掏出来,直接塞进了杜清的怀里,一脸严肃道:“出事了,贡船也想走海运,我得去盯着他们!不能让他们夹私入海!这奏疏你送去京里,我让尹冬冬一路护送你,你替我进京面圣!”
杜清心头一震,“贡船也要走海运?”
潘春:“是啊,刚才听那个宝总管说,今晚上就要倒换小船,看样子他们明天就想进笃马河。”
“不等朝廷批文,没有通关手续,他们竟敢强行入海?”杜清显然被这胆大妄为的作法惊住,“大人,宣王夹私一事恐怕比我们想得要严重。”
杜清飞快地理了理思路,继续道:“海运已禁二十年,不论什么船入海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若不得圣旨,没有万全的准备,谁也不敢往海里走一寸,贡船这般做派,恐怕背后有阴谋。”
潘春倒是没想过这一层,贡船上都是核桃,能有什么阴谋?
潘春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三船核桃,满载,看吃水情况,至少三千料,有啥阴谋?”
杜清捏着这张奏疏,垂眸不语。
潘春却有些呆不住了,陈书泉已经动身去青安帮借船了,去晚了没拦住梅子渊又得损失不少银子。
她拍了拍杜清的肩膀,“老杜,我还有急事,奏疏之事就靠你了!”
杜清收回思绪,刚要应声,忽又想起一事,“可是大人,我只是一个管河郎中,没有面圣的资格,这奏疏关系重大,倘若经他人之手转呈,恐节外生枝。”
潘春也想到了。
她能直接杀到南书房靠的是梅子渊这张脸,杜清想见明德帝却没这么容易。
潘春眸光一动,三下两下把外袍解开,将里面的皇马褂脱下来,塞到了杜清手中,“你穿这个!然后路上多长点心眼,乔装打扮一下,多换两趟车,到了奉天门直接穿着这个面圣!”
杜清端着这件明黄色的马褂,眼泪都要掉下来。
想不到大人对他如此信任,竟然连御赐之物都给了他!
潘春瞅他这样就牙疼,“哎呀,老杜,一把年纪了,你这是什么表情!赶紧收拾收拾走吧,再磨蹭下去就晌午了!”
潘春干脆直接把他推出门外,又喊了不远处在灶房门口杵着的尹冬冬过来,“你带着老杜,即刻启程回京。”
“啊?”尹冬冬挠了下头,“子渊,我们才刚来啊,午饭都未吃呢。”
“出门左转两个铺子,有个卖牛肉烧饼的,配着隔壁的糤汤一绝。”潘春摸出二钱银子拍到尹冬冬手里,“赶紧的!去晚了就等下一锅了。”
尹冬冬咧开嘴角拉着双眼含泪的杜清,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潘春望了会儿忽然变厚的云层,一抬眼,飞身往青安帮总堂去。
重开海运虽然一直是梅子渊的梦想,但真正付诸行动他并没有几成把握。
漕船不论制式还是船况,都不能保证入海后平安驶入天津卫。尤其现在是冬季,北风得势,如若出海时选的天气不好,稍有不妥便会船毁人亡。
梅子渊将青安帮里所以的漕河航线图都找了出来,努力筛选着与海运有用的点滴。
他正看得专注,熊四忽然抱着一碟瓜子急匆匆跑上了楼,“帮主,出大事了!!我听在南衙当差的吴哥说,姜文修和丁江死了!还死了个什么官叫什么我没记住,豹子楼出现了两个刺客,说是要杀新来的总督大人呢!”
梅子渊心头一惊,手中册子倏地掉在地下,“那总督大人可还好?”
熊四将瓜子放到桌上,顺道钻到桌子地下捡书,“听说总督大人升堂审了案子,应该没事吧?他还让京里来的大官去抓杀姜漕务的凶手呢!吴哥说,京里那个大官老厉害了,两个刺客身手不是一般的好,都被他捅死一个!”
梅子渊接过书册,心下微惊,猜着熊四说的这个大官应该就是早上在河边看贡船的陈宽。
太后的人果然不放过自己,陈宽一来临清就出了命案,陈氏对自己必然动了杀心。
梅子渊刚欲开口再问,熊三又推门而入,一脸着急,“帮主,陈知县来了!说是有急事要与您商议,人都坐在大堂了。”
陈书泉?
梅子渊眉头一挑,整理了一下衣摆和发簪,从容地从椅子上站起,“知道了。”
陈书泉坐在那张榆木长桌旁,看着头顶刻着“忠义堂”三个字的乌木大匾,一脸的忐忑。
他一个七品知县,明明是临清最大的官,这一个月却求爷爷告奶奶,上跪京官,下求土匪,真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早知道还不如回家坐他的庄主,花那么多钱捐了个官,成日里过得跟孙子一样。
潘春是出了名的视船如命,待会开口提借船之事,陈书泉都怕那句话惹恼了她,突然给自己一刀。
今日倘若不许些好处与她,莫说借走青安帮一条船,连个屁她都不舍得给。
但贡船他更得罪不起,左思右想,只能割自己的肉。
于是他对着端坐在自己对面,彬彬有礼的梅子渊道:“潘帮主,眼下有件天大的事需要青安帮救命。只要您能在天黑之前凑十条漕船出来,明年我保证,青安帮的漕役全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