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门的人赶来后一见又是梅子渊,索性便把这案子报了督查院,督查院以不能审自己人为由,将案子避嫌给了刑部。
刑部又以梅子渊是陛下钦点的状元为由,死活要拉着大理寺一齐审。
大理寺最后只派了一个从六品的寺丞来,一看就知道是来和稀泥的。
梅子渊和陈轩的斗争,就是明德帝和陈太后的斗争。
谁也不乐意把自己当柴填进去,好在苦主潘春只在乎她的腰。
大理寺丞试面上慷慨激昂,心里实则小鼓不停地擂:“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刺朝廷命官,其幕后主使必然胆大包天!倘若不把这人揪出来就地正法,我大晟律法威严何在?陛下威严何在?梅大人您放心,下官必定秉公办理,联合刑部和督查院,咱们三法司定给您一个交代!您看,您什么时候来大理寺跟我们寺卿详述一下案情?”
“谁?”潘春皱了眉,压根没听懂“寺卿”是个人名还是个官名。
“大理寺卿刘东大人,”寺丞恭恭敬敬朝她拱了手,“咱们大人铁面无私,您自管有话直说。”
跟梅子渊颇有交情?
那还是不见为妙。
潘春眨眨眼,权当自己没听见这句话。她扭头去看正在收拾药箱的老大夫,“大夫,我不会瘫了吧?”
老大夫冲她笑笑,“无事,只是骨节错位,老夫已经给你复了位,,稍后便能下地,年轻人恢复得快将养两日就好了。”
潘春试探性的抬了抬脚,发现已经比方才能使上力,再用手撑了一下床,竟也能慢慢坐起来。
她连忙向老大夫道了谢,“神医啊!多谢多谢!”
做人一定要长记性,梅子渊这腰,以后得轻者着点使。
第22章
大理寺丞见潘春一副不爱理人的样子,心道状元果然如传闻中那般难缠,想让她不追究此事恐怕比登天都难。
他要是较真起来,大理寺今年百分百的结案率必然要被打破,年终考成一准完蛋。
年轻的寺丞远没有那些老官僚能说会道,他见梅子渊压根不理他,心中越发难受。
他握紧拳头,虽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这位状元息事宁人,可今日来时,上头暗示过他,再不济也要把这案子推到明年。
“梅大人,临近年终,咱们寺丞大人忙于年终考成,昼夜无歇。啊,当然了,您的案子肯定不能耽搁,就是时间上恐怕要往后延上几日。下官不才,才上任不足半年,这办案经验和能力都有所欠缺,可下官绝不推诿,您若是有何不满...”
\行了!人都死了,查什么查。\潘春听出这位年轻官员话中之意,正中她下怀。
她眸子一转,一脸和煦地拍着这位寺丞的肩膀,挑着眉道:“再说了,这刺客是南诏人,你们若是去南诏调查,少说也要三个月一个来回。三个月啊,后面的刺客都杀我好几遍了!”
潘春又冲他摆摆手,“算了,下次再说吧。”
“下次....再说?”寺丞惊得说不出话来。
就这还盼着有下次?
他还是头一次听被刺杀的受害人说‘下次再说’的,“梅大人...”
他一愣,再抬眼时,尹冬冬已经搀着潘春离开了医馆。
这位年轻的官员忍不住仰头望月,传说中有如孤月般高傲的梅子渊
——这不是挺好说话一人?
潘春扶着尹冬冬的肩膀,小心翼翼地走着。
她毕竟不是梅子渊,一旦被拉去衙门说话,真遇到他昔日的同僚,露馅怎么办?眼看就要回临清了,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幺蛾子。
何况照月教这些江湖下流门派她根本不放在眼里,所以她暗下决心:下次动手定要把尸体处理了。
尹冬冬将潘春扶到路边,忽然停了下来,“子渊,你等我一下啊。”说罢他朝方才二人遇刺的小巷子里拐了进去。
待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抱着两只扒鸡,“子渊,你的鸡。”
“啊,我都忘了。”潘春也对着咧嘴憨笑的尹冬冬弯了嘴角,突然觉得梅子渊虽然不是好人,挑朋友的眼光倒也过得去。
她早就饿了,于是接过一只鸡,随后坐在路边的石阶上,拍了拍她旁边的位置,冲尹冬冬一笑,“坐,咱俩一起吃!”
尹冬冬呆住,向来重礼节有洁癖的梅子渊,此刻却徒手抓着一只扒鸡,坐在路边邀自己一起啃。
梅子渊竟然对自己敞开心扉以诚相待!
“哎!”
尹冬冬一屁股拍下,挤得潘春不得不往旁边挪了挪。
傍晚阳光和煦,宛如给热闹的街市笼上一层淡淡的暖烟,街上人流熙攘,各色摊贩挑担推车争相往集市两边的摊位中占地做生意。
潘春坐在墙根下,面前很快支起了一个馄饨摊,卖馄饨的老叟支摊子的速度跟刘婶有一拼。
想当年刘婶就是在街上卖馄饨,烫了一个天武卫指挥使,被逼得走投无路跳了漕河。
那阵子她沉迷茴香馅的馄饨,日日去刘婶的摊子吃头一碗,索性捞她回总堂做了厨娘。
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吃一碗刘婶的馄饨,潘春望着汤锅蒸腾的水气,有些怅然。
“子渊,”尹冬冬见他忽然直勾勾地盯着馄饨摊,不禁问道:“你想吃馄饨?那明早我给你买安平巷陈家的,他家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