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捕头举着沾了血的双手道:“来报案那个也不行了!”
陈书泉又气又急,“人在哪儿?速速带路!”
县衙门口躺着的那个人,脸上已经盖了白布,陈书泉闭眼一算,堵船这一个月,各路闲杂人等聚众闹事十余次,人也死了七八个了。
但这次不一样。
梅子渊站在陈书泉身后,用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语气默默念道:“死亡超过三人的命案,需报刑部复审。”
陈书泉抽了下嘴角,“你怎么关心起官员办案流程了?”
梅子渊没有回答,继续道:“倘若临清连续发生命案超过十人,下一年三法司便会来临清巡视。”
换而言之,就是再死两个人,他陈书泉的年终考成就要记末等了,升六品就是梦了。
梅子渊继续说着,“等河水结冰,众人心中希望破灭,便又多投河者....”
“行了行了!”陈书泉一甩袖子,急躁道:“潘春,看在梅大人的面子上,咱俩都退一步。你看这样行不行,咱们先去找丁江,若是能拿了钥匙打开闸门最好,找不着丁江再按你说的办,如何?”
梅子渊将手向前一抬,“陈大人请!”
梅夫人一大早就把潘春从被子里揪起来,里里外外好生拾掇了一番。当然,最开心的莫过于昨夜孟思雨真的没来。
“娘就知道,孟家心思不再你这儿,你呀,趁早想开了,别在对那个孟思雨念念不舍的。等会儿去将军府,站在宝老将军面前,可得收一收你那些文绉绉的词儿,我听说宝老将军不喜欢书生。”
潘春没什么表情,任由梅夫人打扮着,反正明天她就回临清了,今天咋过不是过。
左青忽然进屋来报,说朝廷给总督配的仪仗船明日才能赶到渡口,原定今日晚间的送行仪式,怕是要延一日了。
“拖一天?!我明日才能走?”潘春唰一下站起来,刚插上的玉簪突然戳到梅夫人脸上。
“唉哟...”梅夫人捂着脸,带着些怒意:“明日就明日,你急什么?”
这能不急么?开闸是一刻也不能拖了!
何况今天晚上姓孟的再来怎么办?
这官做的,白天相亲,晚上偷情,搁谁能受得了!
潘春咬牙坐了回去,对着镜子把歪掉的簪子拔掉,顺手盘了个发髻插了上去。
梅夫人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会盘女子发髻了?”
气氛突然变冷,潘春看着震惊的梅夫人,急忙把发簪拔掉,“那个...我这不是想给您梳吗,本来想给您个惊喜的。”
梅夫人松了口气,“子渊啊,这些事情你万不可在外人面前做出来。过了年你就二十六了,你不知道,就因为你不成亲,外面都把你传成什么样了?”她拿起梳子,重新给潘春梳起来,“娘不管你娶的是不是宝云珠,总之,明年你一定要成亲!后年我一定要抱上孙子!”
潘春翻了个白眼,撅起下嘴唇,吹开了挡在眼前的一缕碎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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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家收到梅子渊同意参加生辰宴的回帖,今日直接将马车候在了梅府大门外。
潘春支开梅夫人,偷偷换上左青连夜去尹冬冬家借来的一套短打劲装,又将肩膀、前胸垫了垫,梅子渊这瘦弱的单薄身板突然雄壮起来。
一改梅夫人方才给她装扮的贵公子气。
不能让宝云珠看上自己,也不能得罪那些官,所以潘春只能做自己,那种世家小姐比较瞧不上的粗人。
潘春又耍了一套长拳,精气神都到位后,这才上了宝家的马车。
宝咏庆一宿没睡好,生怕孙女今日行差踏错,让梅子渊看不中她。
这种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再难找出第二个。
想他一个习武六十载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硬是被梅子渊当日暴打陈轩那几下给迷住了!
那刁钻的角度,蓬勃的杀气,暴烈的速度。
力道如此精准,方位又那般精确,拳拳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以前他最看不惯这帮读书人,一没混过江湖二没上过战场,说破天也就是个纸上谈兵。
长得又跟小鸡崽子一般,张口酸文闭口诗,宝咏庆一个都看不中。
直到那日他在大殿上见到了挥拳的梅子渊。
“人来了!人来了!”大管家宝刚从大门跑进花厅,一路喊着一路笑,喜上眉梢那模样活像梅子渊今日就是来娶亲的。
宝咏庆蹭地站起,桌上茶碗都被袖子扫倒了,“快快快!快请!”
“去看看云珠打扮好了没!”他两手一攥,开始绕着桌子转圈,“让厨房将瓜果切的漂亮些,别跟往日五大三粗那样,人家可是读书人!”
宝夫人被他一圈一圈转的头晕,烦气道:“早就备好了!别绕了!”
岂料宝咏庆瞪她一眼,“你簪子歪了!”
“什么!哪根?”宝夫人二话不说掏出镜子就照。
宝咏庆见火盆不红了,茶也不热了,又胡乱支使了一通,终于盼到了“梅子渊”进门。
潘春一进屋,见这位爷一身劲装打扮,条件反射般地将袍子一撩,双手一抱拳,行了个江湖礼,中气十足道:“晚辈给您见礼了!”
宝咏庆想哭。
这孩子,用心呐!
人家连见面行礼的方式都硬改了,还学的有模有样,如此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