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一听,原来这位阳光公子姓戚,估计就是左青说的那位戚公子。
三拐两拐进了里间,引路的小学正对一位气质文雅的玉面书生道:“宋助教,有两位大人拜访。”
书生正埋在一堆公文里,闻言一抬头,刚看清梅子渊的脸,还来不及打招呼,屋里又进来了两个人,抱着一捆考卷一样的东西,倏地扔到书生面前,“宋助教,这是年终各馆的课业,祭酒大人可是点名让你批阅的。莫要拖延!三日内定做完。”
两人放下东西就走,另一人扭头又送他一个会心的笑,“宋助教,祭酒大人可说了,今年的考成你一定能拿到一等!宋助教前途无量啊!”
拿到一等就能提半品,就有可能接替马上致仕的监丞杜清之位。
宋赟疲惫中挤出一丝笑,两眼红丝密布,眼下一片乌黑,“两位博士放心,我一定按时完成。”
只有在目光投向梅子渊后,他的眼里才有一丝变化。
宋赟显然吃了一惊:“子渊你怎么来了?前日我去看你时还未醒,这么快就好了?”
再一看旁边的戚言笙,穿着一身青色六品官服,书生眸子明显颤了一下,嘴角虽然还弯着,眼角却落了下来。
“言笙也来了。”他点了点头,笑得有些牵强,“恭喜啊。”
戚言笙笑笑,略略有些不自然。
潘春则暗暗记在心中,梅子渊的两个发小,一个叫宋修竹,一个叫戚言笙,这就是左青昨日说的那两个发小。
可惜她不懂,大晟的文人通常用字不用名。
宋修竹的大名叫宋赟。
简单说明来意后,宋赟沉默了。
梅子渊的文章能力绝对不在自己之下,他特意前来向自己求教,证明他看得起自己。
宋赟虽然很受用但也知道分寸。
想必这是梅子渊第一次以总督名义向下级发文,必定十分重要,不然也不会向他一个外人求助。
“子渊,我毕竟不懂漕务,这份文书怕是写不到要点。不然这样,你随我去找我老师杜监丞,他做过二十多年漕务官,此类文书必定通晓一二。”
“好好好。”潘春一拍大腿,果然是发小,考虑的就是周到。
宋赟走在前面引路,但“梅子渊”这颗硕大的绷带脑袋太显眼,看在眼里便多了一分心疼,“院里多石子路,你小心些。”
国子监的监丞是个正八品,抬头一看宋赟领着一个穿着正三品官服的人进来,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下。
再一看后面那个小伙青袍上绣了个鹭鸶,怎么也是个六品,杜清整个人僵住。
上官跨五个品级来找他,不是要命就是要魂。
杜清噗通一声跪在地下。
刚要叩头,宋赟一把将他搀起来,“老师,梅大人是来求您帮忙的!”
“杜监丞您快快请起!!”
杜清此时发现,这个脑袋绑得跟粽子一样的人竟然是梅子渊。
“梅大人?您怎么来了?”
杜清与梅子渊有过几面之缘,梅子渊中状元以后,国子监还请他来开过讲坛,两人打过几次照面,算是脸熟。
其实梅子渊对他没什么印象,可杜清对这位青年才俊记忆犹新。
但在潘春眼里,只要是在一个地方当官的,都是熟人。
于是她连忙上前握住杜清的手,装作熟络的样子,“哎呀杜监丞,救兄弟一把啊!”
第13章
“来来来,咱们坐下说!”潘春将杜清摁到椅子上。
她将写开闸文书这事一说,杜清眯起眼,神情沉重。
国子监的八品官满地都是,为何偏偏挑他一个无权无势、马上就要致仕的老头子写?
这说明什么?
说明写开闸令是件掉脑袋的事啊!
满朝谁不知道梅子渊和陈轩的关系,梅子渊现在摆明了要跟陈轩对着干,不找两个替死鬼怎么行?
这要是个好活儿,怎么他自己不写,也不让他的好兄弟宋赟写?
杜清抿唇闭眼,心道这活不能接,接了就要掉脑袋。
他一脸为难,“大人,你看我手头有三十二份要紧公文要誊,写开闸令可能要等一等。”
“等多久?”
杜清捋着胡子道:“怎么也要七八日。”
“七八日?”潘春转头看向宋赟:你介绍这人不靠谱啊。
宋赟没料到往日里好说话的杜清,竟然拒绝的如此敷衍。
他脸上有些挂不住:
“老师,你手头的公文可以分我一些,你先帮帮梅大人。”
杜清气得直冲宋赟瞪眼,暗骂你这傻孩子真是不知轻重,有些活不能往身上揽,谁干谁担责,不干没毛病。
“咳咳。”杜清清了清嗓子,一脸难为情道:“哎呀天一冷我这老毛病全犯了,下午好不容易约了太医院的大夫出诊,可不能让人家等我。错过这回,下次再找人家就要明年了。”
潘春这次听懂了,这人不仅不干,还想跑。
杜清果然站了起来,由于起的猛,还把桌上那摞三尺高的公文碰倒了。
书本哗啦|撒了一地,潘春正要弯腰去捡,不料杜清跟母鸡护崽一样,展开双臂扑在地上的书本上,满面羞红道:“不敢劳烦大人、不敢劳烦大人!”
潘春打量着杜清,眉尾一挑,当即用脚搓了一本出来,“漕河潘氏秘闻录”一行字映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