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的眼泪瞬间被这个撩头发的动作止住了,心神不宁道:“夫夫人说,饭饭摆好了,尹公子已经在前厅了。”
潘春亮了眼,“那个胖子又来了?”
左青瞪着一双泪眼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那个胖子知道的总比自己多,说不定能问到开闸的其他办法。
潘春推着左青走在前面,“那你还不快点带路!”
穿过回廊走进前厅,左青对游园一样的公子越发看不懂。
梅府的前院潘春还是第一次来,大小几个园子里有不少奇珍异景,看得她十分新鲜。
但坐下之后,面对着那个心无旁骛一心埋头吃饭的尹冬冬,潘春就有点分裂。
梅子渊这种眼珠子长在天灵盖上的状元,怎么会有尹冬冬这种朋友?
这饭吃的,说他饿了三天都算少。
就连帮里最能吃的潘世海,吃相也比他好看。
尹冬冬见潘春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他以为嘴角沾了菜渣,尴尬地放下筷子,抹了抹,“梅兄,你,你也动筷啊。”
他昨日头一次与梅子渊聊天超过五句话,回家跟父亲说了梅子渊的转变之后,他爹一大早又把他踹进了梅府,还语重心长地教导他:
“你那个放马官做不做无甚要紧,走仕途最要紧的是背靠大树好乘凉。有些树等他参天了再靠就来不及了!所以你定要趁他还是苗子的时候牢牢抱紧。”
“啊...你随意,不用管我。”潘春倒是真没什么食欲。
梅正平夫妇见儿子囫囵个回来,毫发无损,心中大石落地。
梅正平本想教育儿子两句,不要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出门乱跑,但一看到那张消瘦的脸,就有些心软,“子渊,这鹿肉是冬冬特地带过来的,你多吃些。”
说完挑了一片不薄不厚的夹到潘春碗里。
潘春从昨日睁眼到现在已经吃了十几样茶汤点心了,但见到官宦人家的正宴,还是颤抖了。
这一桌菜的内容虽然不一定比豹子楼丰富,但用的碟子绝对是豹子楼的五倍!
两片火腿肉就占一个盘,一共二十粒花生米也要占一个碗!
潘春粗略一数,四个人吃饭,用了八十多个碟子碗。
真真是奢靡无度的官僚啊!
这特娘的后厨光刷碗就得备两个整劳力!
潘春有点上火。
她好歹是个万人之上的帮主,也不曾这般摆谱,上了船更是常年连新鲜菜都舍不得吃。。
南来北往的船在漕河上奔命,还不是为了京城这帮狗官和狗皇帝。
他们桌上有扬州的干丝,□□的撒子,甚至还有澄海的猪头粽。漕河每年征五万苦役修河,朝廷连饭都不管,每年饿死冻死多少人,才能凑齐这桌菜?
潘春摔了筷子,“只四个人吃饭,至于摆这么多吗?”
梅正平颔首赞许,转头对梅夫人道:“我早就说了,吃食上要节俭,不可助长奢靡享受之风,你总是这般无度!”
梅正平对儿子这个态度十分满意,儿子果然还是那个好儿子。
他指着外围几个凉菜和能留到晚上吃的面点,道:“这些都撤了吧!”
梅夫人嗔怪道:“这不是子渊平安我心里高兴嘛!给子渊压压惊,再说冬冬今天也在。”
潘春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娘”,心说这位夫人你要是知道我是谁,这压惊饭给谁吃可就不好说了。
梅正平发了话,下人们便开始撤盘,梅夫人见自己好不容易凑的席面给撤了一半,不免有些扫兴。
只有尹冬冬双手抱住一个几乎吃空了的碟子,对撤菜的丫鬟道:“一等。”
他将碗里最后一点酥饼碎渣倒进了自己饭碗里,这才将碟子递给丫鬟,心满意足道:“好了。”
潘春忍不住暗暗为他这种光盘的吃风鼓掌。
桌上重归安静,梅正平夫妇吃饭的仪态十分得体,搞得满屋只剩尹冬冬在吧唧嘴。
尹冬冬似乎也感受到梅正平审视的眼光,缓缓放下了筷子,两手紧张地放到桌下,搓起衣角。
潘春倒是未觉不妥,见尹冬冬终于把嘴空出来了,连忙凑过去问他,“哎,我问你啊冬冬,你觉得,上次清风楼杀我的那些人,是不是陈轩安排的?当时你有没有在附近发现姓陈的人?”
尹冬冬还没明白过来这话什么意思,梅正平和梅夫人先坐不住了。
“子渊!你想做什么?陈氏我们可斗不过,即便是你亲眼看见陈轩对你举刀,闹到朝上,陛下还要给太后三分颜面,只能大事化小,你莫要做傻事!”
梅正平也有些惊慌,“听你娘的,莫要以卵击石。”
潘春飞速地捋了一下思路,皇帝靠不住,太后最厉害,姓陈的确实得罪不起。
尹冬冬摇着那颗又白又圆的脑袋,“当日我未曾发现有其他人在清风楼附近,我才来京城一年,也不认识姓陈的。”
尹冬冬说完之后忽然有些自责,“子渊,这次是我大意了,下次我一定留意周围情况。”
“呸呸呸!”梅夫人嗔怒道:“没有下次!”
“哦!对对。”尹冬冬慌忙赔笑,挠挠脑袋,“我又说错话了。”
“没事,我就随口一问。”潘春拍了拍尹冬冬的肩旁,打算放弃他这条线。
这就是个草包,还不如她这个二手总督知道的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