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春怔怔地看着她,对这位陌生妇人没有一丁点印象。
但妇人对她却是一副熟稔的模样,甚至开始动手动脚。
最后干脆搂上来,鼻涕眼泪抹了潘春一肩膀。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妇人慈爱的目光恨不能把潘春化进自己眼里,连忙吩咐两个丫鬟打水给她净脸。
“你爹听到消息日夜不停地往回赶,今儿个中午就能到了。”妇人端着一只白瓷碗,盛了一勺汤送到潘春嘴边,“先喝口参汤,你抬回来的时候身上那么多血,娘看着脚都软了。先喝些补补气,一会儿我喊孙大夫来再给你看看。”
潘春看着伸到唇边这只勺子,谨慎起来。
这是哪儿?
这女人是谁?
这特么是什么东西就敢给她喝?
“那个...”
潘春一张嘴,当场被自己的嗓音吓住。
这不是她的声音啊!
这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子渊?”妇人见她一动不动,顿时慌张,“你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她叫自己什么?
丫鬟们将铜盘端到她床边,湿了帕子就要给她净手。
潘春猛地将脸凑到盆前,终于从倒影中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那是梅子渊的脸。
老天爷玩笑开的太大,潘春缓了一个上午都没缓过来。
记得当时是那枚铜针射中她,自己倒下又被梅子渊压住。
所以,她这是死了,魂上了梅子渊的身?
潘春机械的接过梅夫人递过来的参汤,一口吞了。
梅夫人瞬间睁大了眼,儿子向来吃什么都挑,今儿个竟然不嫌参汤苦?
难不成她方才加进去冰糖起了作用?
梅夫人急忙让下人又端来一碗,“参汤味道怎么样,好喝吗?”
潘春接过来,又一口吞了。
她“嗯”了一声,心说不就一碗怪味甜水么,这有啥不好喝的?
梅夫人喜上眉梢,干脆让厨房把炖汤的罐子抱了进来。
“参汤这么个喝法|会上火的。”潘春喝完第六碗,终于忍不住向她提了个意见。
梅夫人双眼闪着水光,异常激动地注视着她,开心地朝一旁的丫鬟招招手,“翠儿!你让厨房再端碗莲子羹来,给子渊败败火。”
潘春:???
见儿子举着碗一脸痴傻地望着自己,梅夫人自责地叹了口气。
宝贝儿子从醒来就闷闷地垂着头,一副失神的模样。
定是被这次暗杀吓坏了。
“娘想好了,这回由不得你,你爹自会替你去辞了这漕运总督之职。”梅夫人虽说是个内宅妇人,但从小就在皇族争斗中长大,十分明白争权夺利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娘虽也盼着你有出息,可要为此丢了性命就太不值了,什么都不如命重要!咱家还不至于养不起个富贵闲人。回头我跟你爹好好说说,咱们换个清闲差事,安安稳稳过一辈子。”
潘春被“漕运总督”四个字唤回了魂。
“不行!漕运总督不能辞!”
她是为什么死的?
为了开闸啊!
为了青安帮一万多个兄弟的饭碗啊!
阎王爷不仅不收她,还让她直接做了漕运总督,不趁机把闸搞开,简直对不起阎王爷给她开的后门啊!
一想到这儿,潘春就恨不得立刻拿起总督大印连夜跑回临清。
潘春眼珠子骨碌一转,放下手中的琉璃鎏金小汤碗,摆出一副求学上进的模样,“我要去看公文。”
漕河北段马上就要上冻,再磨叽下去今年青安帮就真白干了。
所以她得尽快熟悉总督业务,不能在这吃吃喝喝,耽误开闸的时间。
岂料梅夫人当场翻了脸,那眼神简直比人称漕河母夜叉的自己都狠辣。
她攥起潘春的手脖子就往床上拉,“你都这样了!还看什么公文!娘现在一百个后悔,当初就不该让你拜师读书!这才几天,就被暗杀了两回!这次娘断然不会由着你胡来,等你爹回来,让他马上面圣,亲自替你辞了这个劳什子总督!”
“夫人,孙大夫来了!”
门口下人忽然来报,梅夫人迅速将潘春塞回被子里,掖好被角,转瞬又恢复了刚才慈爱的模样,扬声道:“快请。”
少倾,屋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白胡子提着诊箱的孙大夫,一个微胖壮硕的青年,看起来还有几分憨。
孙大夫进了屋,胖青年却搓着衣角不好意思进门,梅子渊最不喜欢尹冬冬进他的卧房。
梅夫人则微笑着向他扬了手,“冬冬,进来。”
冬冬?
名字起得如此接地气,潘春琢磨着这人应该是梅府里的家丁。
当日就是尹冬冬把受伤的梅子渊背了回来,梅夫人现在是越看尹冬冬越顺眼,“我还没替子渊谢谢你呢!以后我就把子渊的安危拜托给你了。”
看着这个胖青年朴实的笑脸,潘春咂摸着,这人不是梅子渊的长随就是护卫保镖,反正肯定是个心腹。
孙大夫细细为潘春检查了一番,确认只是皮外伤,梅夫人却总是不放心,拉着他杂七杂八地又开了许多补药方子。
趁着她们俩去库房找人参的当口,潘春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指着那个“冬冬”道:“你,过来扶我,去趟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