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自己刚读中学的时候,学校里的学生几乎个个非富即贵,但也有那么几个成绩极好却家境贫寒,学校为此专门设了一项奖学金。他同班就有一个自幼失祜的孩子,连午餐钱都交不起,但他却不肯向老师申请领钱。
他回家同母亲说起,母亲却不觉得奇怪:“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要自尊,他领了这笔奖学金,学校里是要贴布告公示的。”
他奇道:“那有什么?穷又不是他的错,有什么丢脸的?”
母亲淡淡道:“你这么想,是因为你没有穷过。”
从来没有体会过穷的人,不会觉得贫穷有多么叫人难堪。一个没有害怕过的人,也不会知道恐惧是怎样一种噩梦。
他从小就总听人说,总长大人是英雄,谈笑之间,九死一生。这样的人不会知道,真正的恐惧如同黑洞,能够征服一个人的意志,能够吞噬掉你对自己的所有信心。
霍仲祺默然了片刻,笼在他身上的目光安静而柔和:“ 勇敢是好事,但不害怕,就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了, 一条疯狗就什么都不怕。”
绍珩一怔,只听他又道:“‘英雄’这两个字,我不敢当。别人这么说,无非是以为我不怕死,其实呢?只要不想死的人,都怕死。” 霍仲祺说着,垂眸一笑:“我不光怕死,还怕疼。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事,比死更叫人害怕:你会害怕你在乎的人受到伤害,怕他们对你失望,怕你不能保护他们……男人是因为害怕,才勇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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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潇潇,墙脚的苔影悄然隐于夜色,但那漉漉清芬却在这寂静雨夜里鲜明起来。
他知道,她一定睡不着。
他隔窗望见卧室里的暖黄灯光,便仿佛望见了她含愁凝睇,如同沾染了雨丝的漉漉眉眼。
虞绍珩推门进到房中,仿佛是同二三好友小酌而归,笑吟吟道:“我不回来,你就不睡啊?”
抱膝倚在贵妃榻上的苏眉连鞋都没踩,赤着脚便急急到了他面前:“你……”
虞绍珩笑嘻嘻地把她抄在怀里,见她身上换了睡袍,淡蓝的净色薄绸,腰间的带结松松垂落,浓密柔软的发丝散落在胸前,眉间的艳痕在灯下仿佛一个欲说还休的娇嗔。他一边打量着一边问道:“有电话找我吗?”
“有。”苏眉点了点头,刚想跟他交待电话是谁打来的,却听虞绍珩又问:“吃宵夜了吗?”
苏眉摇头道:“我没有胃口,你要不要……” 她正想问他要不要吃东西,却又被他打断了:“眉眉,我问了你几件事?”
苏眉一愣:“两件,怎么了?”
虞绍珩把她放到床边坐好,笑着摇头道:“错!连上刚才那一件,三件。”说着,竖起三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你?”苏眉拧着眉头苦笑道:“你好无聊!”
“我看你着急,让你放松一下。”虞绍珩捏着她的脸笑道:“今晚的事,我早就知道,只是跟我们部里的事有关,我们有纪律不能告诉你,吓着你了是不是?”
苏眉抬起下颌仰视着他,断然道:“你骗人。”
“傻瓜!我要是不知道,怎么会那么巧有人埋伏着等开枪呢?”
苏眉偏过脸道:“你不要骗我了。你要是知道,怎么会……多我一个人,你不觉得碍事吗?”
虞绍珩嘟了嘟嘴,曲起手指在她鼻梁上轻轻一刮:“眉眉,你又变聪明了呀。这可怎么办呢?以后几十年,我糊弄起你来还得多花点心思,唉……”
苏眉眼里一热,刹那间两行眼泪夺眶而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