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叶喆送唐恬去近郊的监所探望唐雅山,过了不到一刻钟的工夫,唐恬却是哭着出来的。叶喆一见,还以为是唐雅山出了什么状况,赶忙从车上下来,“怎么了?”
唐恬捂着嘴只是摇头,叶喆看着她眼泪汹涌,本能地想要安抚一下,又怕她误会,只好干站在一边,文不对题地问上两句,等她的手帕揉成了一团,再递上自己的;却再想不到唐恬这一回的眼泪倒有一半是为了他。
一得知案子被押后,唐雅山便知是有人帮忙,然而自他案发,平日相熟的同僚旧友就大多冷淡了。他忖度无论是夫人还是女儿都没有这个心思和本事,今日一问唐恬,见女儿言辞闪烁,心中一省,立时变了脸色:“是不是你去找了叶家那个孩子?”
唐恬只好硬着头皮跟父亲坦白:“他说案子拖久一点,没有记者盯着,庭外的压力会小一点……”
“他托了什么人?”
唐恬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
唐雅山默然了片刻,又问:“……你现在还跟他来往吗?”
唐恬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回话,唐雅山一见她迟疑,忽然愠道:“我的事,算是我咎由自取;你回家好好照顾你母亲,不要再为我的事去求人。”
唐恬一怔:“爸爸……”
唐雅山沉沉叹了口气,“叶家这个孩子,你也不要再跟他有什么牵扯了;跟这样的人来往,到最后,吃亏的是你自己。”
唐恬试探着解释道:“他说也不是什么很麻烦的事,不过是顺手帮我……”
“哪有这样的好事?”唐雅山怒道:“他为什么要帮你?恬恬,你不要在爸爸面前装糊涂。你现在不小了,我又……你自己要有主意。那孩子我听人说过,就是个花花公子,他不会安什么好心,你不要天真;更不要为了我的事,做什么以后让自己后悔的事!我宁愿在牢里待一辈子,也不想你……”
“我没有,爸爸,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跟他……”
唐雅山见女儿如此倔强,愈发痛心疾首:“恬恬你记住,除了我和你母亲,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你好,你现在什么依靠都没有,将来吃了亏……”
唐恬听着父亲的话,想起那日叶喆的误会,刹那间,只觉得这世上一个能体谅自己的人也没有。她同叶喆的事本来就是一本糊涂账。别的也就罢了,如今在父亲眼里,在叶喆眼里,她都成了一个在出卖感情和色相的女孩子,他们倒都高尚起来!一股难言的委屈直冲到嗓子眼:
“他就是个花花公子,是个混蛋!可他再坏也不过就是像你这样!我再怎么糟糕也不会比我妈妈和你那个……你那个……”
话没喊完,转身就跑了出去。
叶喆对唐恬的突如其来的暴烈伤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等她的抽泣差不多停了才问:“回去吗?”唐恬攥着手帕点了点头,坐进车里方才觉得这一场发泄,把些天憋在心里的闷气吐出了一些,呆呆想了一阵,忽然觉得这件事也要跟叶喆说清楚:“叶喆。”
叶喆一路开着车,也不大敢偷瞄她,怕被唐恬发觉,又嫌弃自己心术不正,忽然听她一本正经地叫自己名字,心中无端端地掠过一丝凛然——以他的经验,但凡相熟的人这么说话,都不大会是好事,却也只能故作镇定地应道:“嗯?”
只听唐恬又轻轻抽了下鼻子,“其实那天,我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不是想要你帮我爸爸才跟你交往……”她讷讷说着,脸已经红了,“我就是那时候一直在想那件事。”
叶喆专心领会着她的话,更不知道接下来是福是祸,不觉嘴巴有些发干,含含混混地说道:“没事儿,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一边说,一边挂出个自嘲的笑脸:“你就算是着急你爸的事儿,也不能那么委屈你自己。”
唐恬偷偷觑了他一眼,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也不是这个意思。”言罢,又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琢磨了一会儿,又叫了他一声:“叶喆。”
叶喆听着她那个犹犹豫豫的语气直觉不是好事,心道:我的小姑奶奶,您有什么一回说完不成么?合着钝刀割肉您手感好啊!脸上却不敢把这付腹诽带出来,仍是嬉皮笑脸地答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放心,不管你说什么,我都能平平安安把你送到你,我车开得好着呢。”
唐恬得了他的“鼓励”,把心一横,道:“我知道你对我挺好的……”
叶喆听着,心底就惨叫了一声:这倒霉催的!小丫头一开口就是妥妥的欲抑先扬。这么一想,脸上的假笑就有点儿绷不住了。
幸好唐恬并没有看他,只是低着头自顾自地往下说:“我也没有特别不喜欢你,我只是……我不知道怎么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