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1节(2 / 2)

耿青云被带到了大理寺,囚车打开的一霎,侍卫无情的大手将他从里边拽了出来,踹在地上,他滚了滚,正好停在一双绣了金龙的黑色软皮小靴旁,小靴质地极好,一看便知是上好的小羊皮。他的视线顺着小皮靴上移,衮冕服制,玄衣纁裳,不是当朝太子又是谁?

他屈辱地瞪了瞪眼,想起身,却被一只大脚踩住了胸口。

“太子殿下面前,你还是乖一点的好。”大脚的主人,玄江毫不客气地说。

耿青云被踩得吐出了一口鲜血,恶狠狠地瞪着太子,道:“你究竟想怎样?”

皇甫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小身子透出与年龄格格不入的沉稳气势,眸中,还隐隐跳动起一丝狠戾:“孤想怎样,定国公不清楚吗?定国公当初是如何挑唆孤与皇后关系的,孤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怎么样?被儿子背叛的感觉还好吗?”

“你……你不是人……你是妖怪!是妖怪!”人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心思?就因为他挑唆了他们几句,他就要把他弄得身败名裂!他还以为太子是在报河边的刺杀之仇,却原来,太子根本没将那次刺杀放在眼里,太子介意的,自始至终都是和皇后的关系。

“呵呵……呵呵呵……”耿青云惨烈地笑了,“枉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躲过了那么多明枪暗箭,经历了那么多生杀予夺,汲汲营营,活到现在,把大房都熬倒了,把耿妍也熬跨了,到头来,却栽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太讽刺了……”

“莫欺少年穷,也莫欺孤年幼。”皇甫澈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甩袖离开了原地。

耿青云在牢中渡过了生平最冰冷的一个年,除夕夜,一碗馊饭,一壶水酒。

正月十五过后,耿青云的案子被正式提上议程,审案中,寻找线索与取证往往是最耗费人力物力的环节,动辄数月甚至数年,哪怕一个不起眼的芝麻官审讯起来,都要拖上半载一年,然而这一次,由于耿乔杉的全力配合,将耿青云所有非法的账目,一本不落地递交了大理寺。账目中详细记载了耿青云结党营私、私铸钱银甚至越境造营的证据。

早些年,耿家二房也拥有不下于藩王的私家军,玄胤登基后,他主动将兵权交到了朝廷手中,虽不如麒麟军那么数目庞大,却也不容小觑。故而当玄胤在全国范围内推举削藩制度的时候,他并未受到任何波及,可谁能料到,他早就在境外的一个峡谷中,秘密培养了五万兵士。

养私军已是不赦之罪,何况还养到了境外。

这已是抄家灭族的死罪,加上他在那私家军的军营里又查出一个只比太子公主小了几个月的小女儿,按照月份一算,小女孩是在南疆王国丧其间怀上的,这是对皇室**裸的不敬,那些想为耿青云求情的官员,都实在是找不到求情的突破口。

人证物证俱在,耿青云抵死不认也无法。

二月中旬,三司会审意见达成一致,耿青云不重国礼,藐视王法,结党营私,越境造营,私铸货币,上瞒天听,下愚百姓,其心可诛,其罪不恕,特剥去官职,褫夺爵位,赐斩首之刑。

因顾念耿乔杉举报有功,免除了被株连的厄运,耿乔杉其实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得这么严重,他当初举报父亲,不过是一来,不想被父亲打死;二来,想把父亲弄下马了自己把权势握在手里,但他发誓,他没想过要父亲的命。

事情发展到一半的时候便犹如一匹脱缰的野马,彻底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试图找到父亲以前的朋友,请他们出面帮父亲想想办法,奈何那份结党营私的名单还在皇帝手里捏着呢,与耿青云撇清关系都来不去,谁谁上赶着去惹一身骚。

该处决的官员自然是要处置的,得知是耿乔杉告的密,那些官员的家眷把耿乔杉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仅如此,族里的长老们也找到耿乔杉,扬言要把他从族里赶出去。

耿乔杉莫名其妙:“你们有没有搞错?是我救了你们啊!要不是我大公无私,你以为你们还有命吗?”

“不是你举报你父亲,他能出事?我们能出事?我们全都好端端的!”作为家族的长老,焉能不知一点耿青云的猫腻?但国家如何干他们屁事?他们要的是一个精明能干的家主,一个能引领耿家走向辉煌的继承人,而不是这个为了一己私欲,把生父送上断头台的不孝子!

耿乔杉接管族中庶务的事因此而耽搁了下来。

“事情怎么跟我想的不一样?全都不一样!父亲没了,我就是家中唯一继承人,这群老顽固还在等什么?难不成等那个姨娘的肚子里爬出一个儿子来?哼!她那儿能爬出什么东西?!”

当晚,耿乔杉一碗堕胎药,喂姨娘喝了下去……

本以为是断了族中老顽固们最后一丝犹豫和念想,却不曾,反而将矛盾计划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耿家乱作一团、群龙无首之际,捡漏王回来了。

……

宁玥在椒房殿采集新鲜玫瑰,冬梅满面春风地走了过来:“娘娘!娘娘!奴婢擅作主张了,您饶恕奴婢先斩后奏,奴婢就告诉您。”

“你这丫头,越发会调皮了不是?”宁玥笑了笑,“好好好,恕你无罪,说吧,又是什么大事儿?”

冬梅侧身一让:“娘娘您看,谁来了?”

一名身材魁梧、五官刚毅的英俊男子徐徐走到了宁玥身前,经久风霜的缘故,肌肤晒成了古铜色,一双深邃的眼睛却越先沉静明亮。

他张开被风吹裂的唇角,激动得失声,眸中渐渐泛起水光,半晌,跪下道:“小姐!”

宁玥把剪刀放回篮子里,托住他双臂,红了眼眶:“你还知道回来!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一封信都不给我!”

泪水,从他眼角无声地滑落,他隐忍着,肩膀颤抖:“我回来了,小姐,耿中直回来了。”

……

耿中直的回来让事情发生了戏剧性的逆转。

早年大房找了马谨严充当耿烨,一些有资历的长老是知道此事的,毕竟要族里出世证明,朝廷那边才敢承认耿烨的身份,如今正主回来,长老们吓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怎么办?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长老们随便找了个人便说成是我,还以我的名义在西凉犯下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怎么想都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啊?”耿中直看着一屋子神色各异的长老,长吁短叹地说。

资历最长的大长老道:“这事儿不能怪我们,是你父亲弄的!当时,家主还不是你二叔,是你父亲!你该明白,我们说的好听是长老,可在家主面前,我们还是非常微不足道的。”

“是啊是啊。”另外几名长老讪笑着附和。

“我们当时都有劝过你父亲,别李代桃僵,你父亲不听,说与西凉公主联姻能促进耿家的发展,我们啦,被忽悠着也就信了。”大长老一脸自责地说:“也怪我,白长了这么些岁数,竟没想到你还活着,还以为真如你父亲所言,你已经死了,不会再出来了,若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当初说什么也要拦着你父亲的啊!”

耿中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些便是我明白又如何?我理解你们又如何?我的意见就不微不足道了?你们欺骗的是先皇陛下、是皇上!”

众人吓得一阵哆嗦。

大长老清了清嗓子,试探道:“我听说你流落民间的时候,曾在皇后娘娘身边当过几天护卫?”

“啊,确有此事,不过我没告知她我的真实身份,现在知道了,她都是南疆皇后了,我自然没必要隐瞒自己。”耿中直说完,众人不疑有他,他看了众人一眼,道:“她很生气。”

大长老的眼珠子转了转:“那她……没杀你?你、你、你这也是欺君之罪啊……”

耿中直猛地拍上了桌上:“我欺君给你们欺君能一样吗?我跟皇后的关系,和你们跟皇后的关系,能同日而语吗?好歹我也跟着皇后娘娘出生入死过!我当初流落西凉,又是因为在南疆实在待不下去!两国交战,我要是说了身份,怕给小姐遭来不必要的祸端,这才瞒了她。但我不像你们,利用这等身份为非作歹、蝇营狗苟!”

长老们被骂得无地自容。

“算了,我回来,是想把我生母的牌位放入宗祠的,至于你们这些人会怎样,跟我一点关系都没了,从此,我也不当我是耿家人了!”耿中直起身就走。

“哎!哎!耿烨!”大长老抱住了耿中直的胳膊,“你别走,你千万别丢下我们呐!你走了,我们全都得掉脑袋哇!皇后娘娘这样器重你,不如……你帮我们说句好话吧?”

“我和我母亲被那些下人欺负的时候,你们可有帮我们母子说句好话?我母亲没钱治病的时候,我求到耿府门前,你们可有帮我说句好话?你们早不当我是耿家人,我才懒得淌你们耿家的浑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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