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走廊,就瞧见厂长办公室的门敞开着,一副欢迎进门的姿态。
宋满冬敲了门。
桌后埋首的林厂长没抬头, “进。”
说着又慢条斯理的写完手上一行字,搁下钢笔才看过来,见是宋满冬惊讶了一下, 而后热情招呼道, “满冬, 快坐。”
他说话的时候也站起身来, 绕过桌子,伸手示意宋满冬去沙发上坐下。
还给宋满冬倒了茶水, “尝尝看, 这是我老同学从国外带回来的红茶。”
放在宋满冬面前的也不是传统的茶盏,更不是茶缸,而是描着金边、带把手的精致瓷杯, 下面还有个配套小托盘。
宋满冬扫了眼,先笑起来,“我不会喝茶,这我可尝不出好坏。”
“不一样。”林厂长却连连摇头, “尝一口你就知道了。”
他自己先呷了一口, 而后举杯对宋满冬示意。
宋满冬没喝, 只摸了摸杯柄,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事儿想说。”
她也不含糊,抬眼便道, “我刚才在厂里瞧见东风公社食品厂的人了, 听说他们也是来学做鸡蛋糕的。”
“有这事儿?”林厂长一脸惊讶, “我这几日也没下车间看,不清楚他们做了什么。”
“我现在把人叫我过来问问。”他立马抬声喊人,“小马。”
叫小马跑腿叫人,林厂长才继续道,“我懂你们的想法。”
“这技术是咱们的立厂之本,是咱们食品厂能稳坐第一的重要因素,不能随意买卖。食品厂的长久发展,百年大计,可都靠这些呢。”
这是洪师傅她们的话,林厂长瞧着是都记下了,可也只是记下。
宋满冬对食品厂没洪师傅她们那么深厚的感情,又见林厂长不以为意,并不打算敦敦劝解,而是道,“我也不单单是为这。东风公社的食品厂与我有旧怨,我做的东西我不愿意交给他们。”
“若是叫鸡蛋糕的方子流入我从前仇家的手里,那做这种事情的人,也是我仇人。”
林厂长脸上的笑容隐去,定定的看着宋满冬,“你这是威胁我?”
“我哪里有这意思?”宋满冬也作不解,“我瞧着厂长方才说的话,是跟我在同一边的,咱们都对那些卖厂里食品配方的小人深恶痛绝。”
两人对视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正朝这边靠近。
宋满冬看了小马领进来的人,面孔瞧着陌生,也不知是哪位主任。
厂里这两年进的人多,她是不大能认全了。
她只扫了眼,没有打招呼的意思,扭头对林厂长说道,“我到食品厂来一直尽心尽力,是把这儿当做我的家的。”
“可我也知道,不是我把这儿当家,这儿就是我的家了,得大家与我一心,这儿才是我的家。”
“若是不一条心,那这个家散就散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而且我也不止有这一个家。”
她句句指着林厂长,把林厂长说的脸色转冷,才站起身来,“林厂长您记得好好说下这位……私自买卖厂里配方的人。”
宋满冬一离开,被叫过来的男人就义愤填膺的开口,“厂长!她怎么跟您说话的!”
“真以为自己会做个鸡蛋糕就了不起了?食品厂没她过不下去了?还跑过来说这种大话,什么散了就散了?
说的硬气,有本事她倒是走啊!”
“行了。”林厂长等他说完,才开口,“东风公社那个唐忠路是吧?等会儿把钱退给他,人打发走吧。”
男人急道,“厂长!你可别被她一个小丫头唬住。你是厂长,这厂里当家做主的可是你。”
唐忠路可给他送了不少好东西呢,他哪舍得退回去。
他的话叫林厂长很是受用。
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不然他也不会特意把人提拔起来帮自己做事儿。
论脑袋灵光程度和交际能力,市场部许多人比这人强多了,但那些人都不听他的,还死守着他爹那一套。
他早晚要把这些人都换成自己的心腹。
林厂长暗下决心,当下还是先说道,“眼光放长远一点儿。一个公社的小食品厂能拿出来什么东西?”
“你知道他们研发车间那些师傅们能给咱们带来多少钱么?”
“她们做出来的东西,都是金疙瘩。不哄这点儿怎么行?”林厂长不止是说给自己的人听,也讲给自己,“宋满冬在做的那个什么南瓜面包,差不多也能拿出来卖了。可别到临头,叫她给跑了。”
男人见事情无法改变,肉疼的不行,但嘴上还是话口一转,恭维起来,“还是厂长您看的长远。再给我几十年,也学不到您的一半儿本事。”
林厂长厂长面上笑起来,对他摆摆手,“赶紧去解决一下吧,可别叫咱们宋师傅真换个家了。”
跟其他师傅不同,宋满冬不是怀安县的人,没什么家人长辈捆着她,跑去别的工厂还真有可能。
不过他也不会一直这么捧着宋满冬的,等把她们的本事榨干,就到了调转地位的时候了。
林厂长心底还埋怨着。
他爹也真是,当初把这些做东西的人捧这么高,害的他不好翻脸。
人都走了,他也不再装模作样,从抽屉里跳了块儿表带上,披着外套打算出去潇洒。
他早该过上这样的日子了,要不是他爹,愚昧不知变通,死守着那些方子,他们家早就发大财了。
唐忠路这边正观摩着车间的工人干活,心底一片火热,正在脑袋里幻想着学了鸡蛋糕回去,叫他们食品厂也重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