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虽然觉得韩东晖神神秘秘的,但苏雅也没兴趣去了解他,现在却忍不住问道:“韩上尉,你和高工他们家到底是什么关系,看起来怪怪的,高工有时候对你很好的样子,可有时候又很嫌弃,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能满足我的好奇心吗?”
如果是以前,别人打听他的隐私,韩东晖肯定不高兴,就是他的同事,他都是避而不谈,现在苏雅问起,他竟然没怎么介意,微微沉思了一下便缓缓的开口道:“高工和师母以前都是老师,我在他们任教的那个学校读书,有一天夜里,宿舍里已经熄灯了,却突然发生地震,师母为了救我被落下的石柱砸死了。”
说到一半,韩东晖忽然停了下来,脸色沉重的看着远处黑暗的海面,沉默不语,苏雅静静地走在他身边,也没有出声打扰他。
第30章
此时他们经过一个废弃的小型三面船坞, 这里三面都有很高的铁栏杆,栏杆上每隔几米就有一个路灯, 灯光照耀着下面汹涌波动的海水。
栏杆旁边是一个石砌的长椅, 还有一排女贞树,因为海边昼夜温差大,花期还没过,白色的花朵好似雪花般覆盖住了整个浓密的树冠。味道虽然不是很香,但也有一股清新的气味, 随着夜风轻轻拂来, 清香宜人。
两人在长椅上坐下,海风拂动着他们的头发, 在轻轻地飘舞。女贞花细长的白色花瓣随风飘落,纷纷扬扬的落下, 镶嵌在他们的乌发中,但两人都没动,任它们飘落在头顶。
沉默的坐了良久,苏雅以为韩东晖都不会再开口的时候, 他却沉声接道:“老师对师母情深意重,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娶,膝下也只有高琳一个女儿, 他对我就像是自己的儿子一样。
只是师母毕竟是因为我才去世的,老师心里肯定也很难过, 见到我自然就会想起死于非命的师母。所以这么多年, 我们两个就这样奇奇怪怪的相处着, 既像父子又像仇人,我也想改善我们的关系,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长长的叹息声被吹散在夜风中,有些萧索,苏雅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的大手,韩东晖的双手紧握成拳,而且还在不住地微微颤抖,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像他表面这样平静。
苏雅的手柔软而温暖,好似带着某种能治愈人心的力量。韩东晖僵硬紧绷的身子渐渐放松,紧握的拳头也渐渐打开,反握住了苏雅的小手,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从远处看两人相隔很远地坐着,但他们放在长椅上的手却紧紧相握。
但苏雅还是不明白,高工的妻子拼死救了韩东晖,他对高工都情同父子一般,感情深厚,为什么对高琳却是避之唯恐不及。
苏雅小心翼翼的开口道:“那高琳她……”
韩东晖只比高琳大二岁,他们的年纪没差几岁,若当时高立民和妻子都在学校任教,还住在学校里,那高琳呐,韩东晖自始至终都没提起高琳一句。
苏雅的话还没有说完,韩东晖就截口道:“别提她。”
苏雅明显感受到韩东晖握着自己的手猛然一紧,便识趣的闭上了嘴,上次他们提起高琳闹的不愉快的事,她还记忆犹新呐。
何况韩东晖对于高立民心存愧疚,但对高琳却隐隐有些疏离,显然高琳在那场地震中恐怕扮演了什么不光彩的角色。不然以她的母亲曾经救了韩东晖这点,他都不会对高琳如此冷淡。
苏雅也握紧了他的手道:“你别难过了,高师母在天之灵也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如果你真的觉得愧疚,就好好的工作,为了……为了建设新中国添砖加瓦,为了社会主义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
苏雅一番话慷慨激昂,引得韩东晖侧目:“这些是你们赵班长开会的时候讲的话吧。”
被揭穿了,苏雅懊恼地闭上嘴憋气,两颊高高鼓起,好似两个大包子,把她小巧的鼻子都快挤没了,韩东晖禁不住拿手指去戳她鼓起的脸颊。
苏雅绷不住了,嘴里鼓起的气被他戳破,发出噗嗤一声响,很像某种声音。韩东晖忍不住失笑,虽然有些糗,但韩东晖沉重的神色终于好转了些,苏雅也很是欣慰,就收回了手道:“你没事就好了,以前的事我们无法换回,再难过也没用,以后你好好待高工就是了。”
手上骤然一空,韩东晖的神情有些失望,但闻言也颔首道:“嗯,我以后会为高工养老送终的。”
苏雅怕他再去想那些往事,便引开了话题,两人就坐在海边的长凳上说话。但大半的时候都是苏雅在讲,韩东晖静静的听着,有时开口说两句表示自己在认真的听,以示鼓励。
这一刻,苏雅真心感谢周翠莲那个话痨,她爱逛街,也喜欢凑热闹,整天和厂里的人打得火热,总能查探到第一手的资料。厂子里大大小小的事没有她不知道的,苏雅跟着没少听,此时就捡有趣的说给韩东晖听。
韩东晖是研发部的,工作比较忙,而且他的性格内敛,也不爱打听八卦,苏雅说的好多事,他都不知道,很是长了些见识:“你说的那个人真的是造船厂的。”
“千真万确,周大姐的消息绝对可靠,她说是那个干事好似要提拔,就抛弃了农村谈的对象,他对象还不相信他变心了,就千里迢迢从老家赶来,要问他要个说法,他……啊……”
苏雅正说的热闹,脸色却忽然大变,惊恐的抓住了韩东晖的手臂,伸手指着前方,结结巴巴的接道:“你……你快看……”
见她一副惊恐万状的模样,韩东晖连忙转身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见船坞的另一面有个人影,正在翻越高高的栏杆。
一区是生活区,为了安全起见,临海的位置都建起了楼房,遮挡住了海岸线,只有这个停用的船坞有海水涌入。船坞比之基地虽然不大,但水位却很深,跳下去必死无疑。
韩东晖不假思索,飞快地站起身就跑了过去,可是那人求死之心很坚决,越过栏杆没有犹豫就松手要跳进海里。
韩东晖跑到面前,飞身跳起,迅捷的翻过栏杆就抓住了那人的手。可是他只有一只手握住了栏杆,两人的身体都悬浮在空中,随着夜风摇摆,有潮水涌来,都打湿了下面那人的腿。
跳海的是一个年轻女子,海水扑打在她身上,她没有丝毫的惧怕,还拼命的挣扎,想要挣脱韩东晖的手,跳进海里去,一边还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放手,让我去死,放手。”
韩东晖哪里肯放,可他只有一只手攀在栏杆上,他们悬浮在空中,身形本来就不稳,她还这样拼命挣扎,两人的处境十分危险。
此时苏雅也跑了过来,见状就翻过栏杆,一条腿拐进栏杆里挂着,固定住自己的身子,伸长了手去够那女子的手臂。
可是那女子却不肯配合,嘶声大叫:“让我去死,放手,让我去死,不要管我,放手……”她剧烈的挣扎,把韩东晖的身子都带的摇摇欲坠。
苏雅大急,身子更加伏低去拉她,苏雅的上半身也悬浮在半空,她的脸和韩东晖的脸近在咫尺。
韩东晖担忧的看着她:“苏雅,太危险了,你还是去叫人吧。”
“现在街上没有什么人,等我跑到远处去叫来人,黄花菜都凉了。你别说话,尽量控制住别让她乱晃,我只要拉住她,你就能腾开手,把她拽上去。”
苏雅一条腿弯曲着挂住栏杆,整个身子都俯下来,终于抓住了那女子的手臂,苏雅就紧紧把她的手臂抱在怀中,一边叫道:“我抓住她了,你赶紧翻过去拉我们。”
见苏雅抓紧了那女子,韩东晖才敢松开手,双手攀住栏杆就跳了过去。可是苏雅身单力薄,韩东晖一松手,那女子全身的重量都挂在了她身上,两人的身子骤然一沉,苏雅拐住栏杆的腿顿时被扯的生疼,忍不住惨呼出声。
“苏雅,你怎么样?”韩东晖焦急的问询,一边已飞快地趴在栏杆上,抓住了那女子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臂,把她拽了上来,用一只手控制住她,一边去拉苏雅。
可是他微微扯动,苏雅就疼的惨叫,韩东晖只得从栏杆的空隙中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她的身子。
刚才苏雅也是救人心切,才敢翻过栏杆去,现在人已经救回来了,她的勇气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再看下面翻涌的海水,更加的害怕了。而她的身子悬空在外,固定栏杆的腿被扯伤,只微微一动就疼的钻心,不敢使力。怕自己掉下去,苏雅就伸出手臂,隔着铁栏杆紧紧地抱住了韩东晖的脖子。
如此困境,那女子却还是不肯消停,还想要挣开韩东晖的手臂往下跳。韩东晖没有法子,只得扯开喉咙大声叫喊:“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救命……”
韩东晖中气十足,声音很大,喊叫了一会,终于有人听见他的呼救,赶了过来。见到韩东晖拉扯着两个女子,还有些闹不明白状况,便开口问道:“同志,这是怎么回事啊。”
韩东晖言简意赅的道:“这个女的要跳海,救她的时候这个姑娘受伤了,你先帮我控制住她,别让她再跳海了。”
那人连忙按住了那个疯狂挣扎的女子,韩东晖腾出了手,便来解救苏雅。慢慢地挪动她的腿,虽然他的动作很轻,但苏雅也疼的直冒冷汗。
两人近在咫尺,路灯的光芒照耀在苏雅惨白的小脸上,她光洁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但是怕耽误韩东晖的动作,她竟是咬紧了牙关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韩东晖让她抱紧自己的脖子,然后慢慢站起来,把苏雅的身子从栏杆里拉出去,然后伸手拦腰把她从栏杆外抱了进来。
见苏雅救了回来,那人才敢长出了口气,心有余悸的问道:“同志,现在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