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西维尔哪舍得对艾泽生气。
他对自己生闷气都不舍得对艾泽说什么重话。
对西维尔来说，‘老来得子’简
直是最高的幸福，好不容易得了个宝贝儿子，西维尔还不得宠到天上去。
艾泽明显是不高兴西维尔的独断专行：“除非您给我一个合适的理由，否则我不会妥协的。”
“理由就是你现在的作息已经影响了你的小身板儿的健康发育！”西维尔拿手比了比两人的身高差距：“你现在只有154吧？按你这个训练量，营养都给你用来练习了，身体吸收不到，个子自然长不高——哎，就你这个发展，165也就封顶了吧。”
对孩子来说，还有什么比身高更重要？特别是急着长大的孩子。
“危言耸听！”艾泽虽然没听懂什么是营养，发育，更不明白什么是身体吸收，但他明白男孩子165的身高实在有点矮。
“嘿嘿！你自己算算，一年前的身高和现在的身高，你长高了几厘米啊？”西维尔自觉没有危言耸听，充其量是稍微夸大了点。
艾泽心算了一番，终于变了脸色。
西维尔乐了，拍拍艾泽的肩：“儿子哎，你爸我都是为你好啊，你看你，长得就像小姑娘，再矮点儿可不就是小姑娘了嘛！所以，这作息，得改啊，一定得改啊！”
艾泽涨红了脸，死死瞪着西维尔。
“平时多吃点饭，适当锻炼，早点睡，一定很快就会长高啦——至少不会被当做小姑娘。”西维尔得意的，多余的，十分嘴贱的，加了最后一句。
【提示：好感度－10】
“呃！也别生气啊！我就说说，就说说！对不起嘛，别生老爸的气啊！”
“西维尔老·师·”艾泽站起身：“晚安。”
说完转身上楼，任凭西维尔再叫也决计不回头了。
西维尔一拍桌子，不忿的道：“哎！莱利斯！你说，为啥艾泽总对我那么冷淡！啧！！”
在一旁将两人的对话从头看到尾的莱利斯忽然道：“您对少爷真的非常上心呢。”
西维尔正被艾泽的无情打击的有些萎靡，便悻悻的回了一句：“那是当然的吧……”
“也许是我的错觉……”莱利斯走到壁炉边，伸手将一只猫抱起在怀里，轻轻搔着猫咪的下巴：“您对少爷的执着很不寻常。”
莱利斯怀里的猫被挠的舒服，便伸了个懒腰打起精神在莱利斯身上来回磨蹭，莱利斯被蹭的有些痒，便将猫咪放到脚边。
“……胡说什么呢。”西维尔低声反驳了一句，随即便大大咧咧靠在沙发扶手上，抓起茶几上的茶水灌了几口。
“我比您想象中更了解您。”莱利斯脚下猫咪还在磨蹭，时不时叫一声想引起莱利斯
注意，但莱利斯此时的注意力全都给了西维尔：“陛下说您热情，忠诚，像只犬。”
“菲尔德那混蛋！又说我坏话！”西维尔啧了一声：“我哪里像狗了！”
“我也这么认为，”莱利斯轻声道：“您一点也不像犬类，或者说，您只是与犬类相似而已。”
西维尔愣了愣：“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像狗？因为我……呃，热情，忠诚？”
“我不认为热情和忠诚是您像犬的理由。”莱利斯顿了顿，轻笑道：“您知道吗？犬是一种，十分低贱的生物。”
西维尔被莱利斯的语气吓了一跳。
莱利斯的声音一向温柔，偶尔带着严肃却从未像现在一样——带着恶意。
西维尔不明白莱利斯忽然变了脸是为了什么，愣愣的看着对方，一时间反应不过来，还傻乎乎的回答莱利斯的问题：“不、不知道。”
“它们的忠诚十分廉价，只要给与一些吃喝，就可以获得。它们的热情也不止给一个人，哪怕路过给跟骨头，他也会兴奋的冲你叫嚷，亲热的扑过来表示好意——您也是这样。”
西维尔再迟钝也明白莱利斯语气里的不善，但还忍着怒气，拍着桌子不耐烦的低吼：“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是，犬这种生物，反过来就不同了。尽管它们的忠诚十分廉价，可只要给与了某人忠诚，就绝不会收回，并且不会再给与第二个人。同样，虽然它们十分热情，但只要对方冒犯了他的主人，便会给与对方惩戒。虽然我讨厌犬类，但不得不说，他们对主人的爱情十分令人敬佩。”莱利斯盯着壁炉前缩成一团取暖的流浪狗——那是是厌恶却又掺杂了一丝欣羡的眼神。
他看着那流浪狗半晌，将视线转回到西维尔身上：“可西维尔，你不一样。”
“你可以对任何人表示忠诚，对任何人热情，你对每个人都是如此，哈，在你心中，大概每个人都是平等的，无差别的，你只顾着给与，却不求回馈。即便是全心奉献的犬类，也在渴求着主人的抚摸和亲吻——而你却不需要。”莱利斯面无表情的看着满脸怒气的西维尔，用十分冷淡的语气叙述一件似乎很平常的事情：“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你根本不在乎。
你不需要别人给与你什么，你不在乎别人对你的想法，看法以及感情。
你对任何人都没有独占欲，所以你才没有真正的忠诚和热情。
说到底，你对任何人都没有用上真心。”
莱利斯扯出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下了结论：“你连狗都比不上。”
一时间，气氛降到冰点。
忽然被莱利斯指着鼻子骂了一通乌七八糟，又是不忠诚，又是不热情，最后还被说‘连狗都不如’。
但西维尔却僵在沙发上，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愤怒。
气氛僵的简直无法再继续谈话。
说起来，这根本算不上谈话，只是莱利斯单方面的斥责而已。
最终莱利斯先开了口。
“我以为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得到你真正的忠诚。直到你收到神殿的信，那封通知你成为候选人的信。”
“……那又怎么了？”西维尔哑着嗓子道：“你想说什么？我收到信了，就有了真正的忠诚？我变得像一条真正的狗了？！”
“……没错。”莱利斯直言不讳的道：“你变得像一条真正的狗，一条想快些见到主人的狗——这不是很奇怪吗，你连艾泽的面都还没见到，就已经开始兴奋，并且……是作为一个父亲的身份？”
“我只是高兴我有一个儿子！”
“普通来说，会将未从见过面的学生当做儿子来看待吗？”
“……”
“你与艾泽见面之后更奇怪——那孩子数次拒绝你你依旧死缠烂打，如果是平常，你早就放弃了。”
“我、我只是喜欢小孩儿……”
“你对尼桑和伊格远没有那么热情。”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对艾泽的执着似乎不是来自于艾泽本身，”莱利斯轻声道：“只是因为，那孩子是你认定的‘儿子’而已吧。”
☆、梦魇
“……有什么不对,”西维尔身体紧绷，像一只被触怒的，蓄势待发的野兽：“我想要一个，只属于我的，真正属于我的，即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会被人夺走的家人，有什么不对!”
“你觉得呢？你觉得哪里不对？”莱利斯冷笑着道：“不对的地方太多了,倒不如说，你哪里做的对？”
“我没错。”西维尔咬牙：“我没错！”
“你对艾泽的特别不是出于他本身,你自己也明白吧？”
“出现在我面前的是艾泽！是他不是别人！所以，我对艾泽好！想要艾泽也对我依赖！至于其他的，根本无所谓吧！”
“所以,如果出现的不是艾泽，而是尼桑？或者伊格？”莱利斯的脸上带着些微的嘲讽：“谁都可以？只要一个家人的话，那么年龄也不拘吧？我呢？我也可以？”
“莱利斯！”西维尔摁住隐隐作痛的脑袋：“你今天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说这么一大通没头没尾的？！”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莱利斯的语气既冷漠又平淡，让西维尔越发心情恶劣，但莱利斯却像没看见西维尔难看的脸色，继续道：“为什么对人对事一向无谓的你，忽然对父亲这个身份那么执着？为什么从不在乎别人的态度和想法的你，竟然也开始患得患失？”
闭嘴！！
西维尔猛的踹翻了茶几，大口喘着气，死死瞪着站在壁炉前的莱利斯。
莱利斯还是像当年初见时那样年轻，除了棱角更加分明，变得英俊了以外，丝毫没有其他不同。
……不，或许还是有的。
西维尔想。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认识的那个莱利斯，已经将精灵族特有的高傲隐藏的更深，变得更加内敛、圆滑。但西维尔坚信，莱利斯的内里，还是那个有着隐晦温柔的盗贼，是他的伙伴，与菲尔德一样，独一无二的伙伴。
一直在他身后，总是守护他的背后，必要时冲锋陷阵的伙伴。
想着想着，方才的怒气忽然就消失一空，西维尔蓦地就心软了。
“……不是不在乎你们的想法和态度。”西维尔闷闷的道。
莱利斯不语，凝固着一张无表情的脸看着西维尔，就算昏黄的壁炉火光照在他的侧脸，也没能染上什么温暖的色泽。
西维尔看了莱利斯
半天才继续道：“我知道你们对我好，特别是你，我知道无论你做什么事，有什么打算，或者说话再难听，那都是为我好。”
“莱利斯，我不是不在乎你们的想法和态度……”西维尔觉得脸上发烧，干巴巴的道：“我信你，所以我不在乎。”
莱利斯沉默的听着，似乎不打算回应西维尔的自白。
“……你说我不要求回报……当朋友的，求什么回报，况且，你照顾我那么多，是我回报你才对。”西维尔清清嗓子，觉着幸好此刻是红色的火光照亮，否则自己的满脸通红肯定一览无余：“我也不是没独占欲……以前我们还一起当佣兵的时候，看你和菲尔德那么亲密，我也时常在心里头抱怨你两把我一个撂下啊……”
莱利斯总算有了点反应——皱眉看着西维尔：“这不是独占欲。”
“不是独占欲？……哦，是吃醋对吧吃醋……哎我明白，但这事儿怎么好说出来？硬要说独占欲……虽然没有，可我的确重视你们啊。”
“是啊，重视我们，不是一个人而是我们。”莱利斯冷哼一声：“说到底，你还是对所有人平等……真是令人生厌的博爱。”
“你……算了我说不过你！”西维尔又被轻易挑起怒气，但最终还是愤愤的按捺下来，继续道：“艾泽的事情是我理亏。”
西维尔挠挠脸颊：“……我就是想找到，只属于我的家人，原本想着，要等我娶老婆才能得到，没想到忽然凭空跳出来个儿子，我就……兴奋过头了。”
“至于我这么执着的原因……我也不知道，”西维尔少见的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但反正我自从我收到信，知道自己会有一个儿子开始，就、就有那种，想要，非常想要，不得到就不行——的感觉……呃，我这么说你可能会觉得夸张吧。”
“……我明白。”
西维尔惊喜的看向莱利斯，却被莱利斯带着厌恶的表情吓了一跳。
“啊——我当然明白，就是因为太明白了，所以才无法忍受。
忽然就对某个人特殊起来，这算什么？对我的嘲笑？还是讽刺？
这么想的话，也许你像以前一样，一直没心没肺下去或许才是最好的。”
“谈话就此为止！”西维尔忽然猛的出声。
直觉告诉他，打断莱利斯的话才是最好的选择，接下来的
不应该继续听。
“…………您可以上楼休息了，我来收拾这里。”莱利斯深吸一口气，扫视了一眼满地狼藉——被西维尔踹翻了的茶几，玻璃碎了一地，茶水和糕点弄脏了地毯，西维尔一直坐着的沙发也湿了一片。
西维尔悻悻的道了晚安——理所当然没得到莱利斯的回应。
刚回到房间，系统就向西维尔搭话。
【果然莱利斯先生对您的感情……】
‘闭嘴！’西维尔烦躁的将脑袋埋在枕头里：‘我说了他喜欢女人！’
系统果然不再说话，于是轮到西维尔纠结了。
纠结了半天，西维尔决定先睡一觉，明儿早上起来，一定一切都恢复如常。
结果翻来覆去半天睡不着，在床上来回折腾简直快要疯魔。
【如果您实在睡不着，我可以给您进行脑部生物电流按摩，可以让您在三十秒内立刻睡着。】
‘来吧来吧，让我一睡不醒！’西维尔简直开始自暴自弃。
【……明天早晨您会按时醒来的。生物电流按摩倒数五秒。五、四、三、二、一——】
系统话音刚落，西维尔就开始困倦。
但就连梦里都充斥着混乱的情景和一些很久以前，别人对他说过的话。
那些话零零碎碎，有陌生的，好像第一次听见的，有熟悉的，似乎还在耳边回响，有绝不会忘记的，一辈子刻在心里。
——阿维，我带你妈去祭祖，你从学校回来的时候记得自己做饭，别图方便吃方便面！
——李维!你父母好像出事了，快回去看看！学校老师帮你请假!
——哎呦，那不是老李家儿子嘛！听说老李两夫妇住的旅馆失火，活生生给烧死了！造孽哟造孽哟！
——阿维……我是你小姨，姐姐走了，以后我来照顾你。
——阿维，别怕，我们会把你当我们的亲生孩子……叫我妈吧。
——阿维，你好动，体格也不错，就是这学习成绩……哎，老师也不是怕你拖分数……但是，我觉着你还是去上体校怎么样？要老师帮你写推荐信吗？
——恭喜你，成为消防部队的一员。
——阿维，我们分手吧，你算算这两年我们一起约会了
多少次！我知道你忙！但你不能忽视我！那个男人……他至少有时间陪着我逛逛街。
——阿维！阿维！求你！我们复合吧！你不能这么狠心！！
——我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结婚吧，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房子会写我的名字吧？为了孩子，我需要保障！
——五个月，离生产还早，是男孩还是女孩呢？亲爱的，你给他取名字吧。
——队长！看你最近乐呵呵的傻笑不停，嫂子是不是快生了？
——维哥！快躲开！房梁塌了！！
——队长！！
——李维是吧……对不起，虽然手术还算成功，但你的腿……可能站不起来了，脸上的伤倒是可以整形……可你之前付的医疗费已经……
——啊，那个人！脸上的疤实在太恶心了！
——阿维……对不起，对不起！只有我的话，我实在是……对不起对不起！但是我真的撑不住了！！幸、幸好我们还没结婚！一切都还来得及！
——房子我卖掉了，一半的钱已经打到你账户里了。
——李维！！我已经结婚了！你别再纠缠我了！
——孩子……孩子已经生下来了。
——对不起，孩子不能给你。
——孩子不是你的。
睁开眼才发现天已经蒙蒙亮，细碎的光从窗口招进来，落在地毯上。
西维尔浑身被冷汗湿了个透，衣服贴在身上难受的要命，发出的喘息粗重的简直像是和龙族大战了三百回合。
脑袋也疼，疼的西维尔恨不能敲碎了脑壳把里头翻滚的脑浆给挤出来。
最终他捂着额头在床上直愣愣躺了十多分钟，才低咒一声：“操！”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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