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西维尔目送尼桑走远了，才拍了拍艾泽的肩：“走吧，我两也该回去了。”
下午三点多集市还没收，商店街依旧热闹，艾泽跟在西维尔身后，并不多话，也没有像普通小
孩似的对热闹的地方很敏感，一直目不斜视，看起来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似的。
西维尔时不时看他一眼，见他对周围毫无反应，便问道：“除了看书之外，你还有什么兴趣没有？”
艾泽听见这样突兀的问题愣了愣，才说：“练剑。”
“那个啊……”西维尔挠挠脑袋：“还有别的吗？”
艾泽沉默，显然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呃……那，那有没有什么特长？”
艾泽皱着眉头想了一会，才犹豫的道：“……乐器？”
“哦！这个不错嘛！”西维尔不太听音乐，但偶尔听见也觉得悦耳，对于自家孩子有这么个特长不由的高兴起来：“你会什么？”
“钢琴……小提琴也会一些。”
“钢琴啊……家里的琴房……很久没用了。我给打扫一下就能用！小提琴家里没，我回头让莱利斯给你准备一把！”
“……不用，”艾泽低声道：“小提琴，我有。”
“那就算了。”西维尔笑起来：“什么时候拉几首曲子给我听吧。”
“很久没练习，生疏了。”
“唔，那要不要给你找个音乐老师……要吗？”西维尔问道。
他并不想强迫艾泽去学习，他还是觉得，孩子要有兴趣才能学得下去，何况艾泽以后的学业并不轻松。
“不必了，只是生疏而已，只要多练习就会熟练。”
西维尔点头，顺手将艾泽往自己身边带过来些，躲过后面急急忙忙路过的一队人。
“……这些是……”
长长的佣兵队伍，竟然一眼望不尽头。
“啊……那个吧……”西维尔不怎么在意的道：“下个月的防备月……快要春天了不是吗，魔兽们开始躁动，许多好材料也在这种时候生长，魔兽可能会袭击，不得不加紧城市的保护……而像是三界城这样的大城市，需要佣兵的商人会变得更多，佣兵们的任务报酬也会涨一倍。”
“我知道……但没亲眼见过。”艾泽不再发言，跟在西维尔身边，偶尔回答西维尔提出的问题——实在是聊不起来。
西维尔也挺苦恼的。
越跟艾泽说话，他就越发现自己跟艾泽实在是没啥共同爱好，除了
剑术。但剑术靠口头讲基本领会不了，西维尔更是一点也没那种口才，只能干巴巴的扯其他话题——越扯越累。
可西维尔还是想和艾泽说话。
一句也好。
听见声音就开心。
就算只是嗯一声，哪怕艾泽不说话，西维尔只是看着自家儿子，他也乐的一个人能笑出来。
西维尔一向是个死脑筋，认准了就不放，热脸贴冷屁股他贴的别提多起劲——也不知道算是优点还是缺点。
但艾泽是被西维尔的倒贴贴的没了脾气。
就算冷脸对待，西维尔也只是傻笑，让艾泽越发郁闷。
艾泽记得自己曾见过西维尔一次。
那是他父亲还在世的时候，西维尔找上门来挑战剑圣。
那时候的西维尔，简直让艾泽移不开眼。
高大的身影，爽朗的笑容，坚毅的表情，不管倒地多少次都能会次站起来，最后认输时却毫无阴霾，反而哈哈大笑着说自己技不如人。
——光一样耀眼的人。
多年后西维尔的面孔，艾泽已经想不起，却仍然记得，那是个耀眼到无法直视，却让人移不开眼的人。
也许记忆的确是被自己美化过了，又或者当时看见的只是西维尔一部分，所以真人和他记忆中的人才会有那么大的落差——艾泽是这么说服自己的。
但事实上，接触的越多，艾泽越觉得和他以前所见过的西维尔不一样。
微妙的有些高兴，又有些厌恶。
艾泽的心情太过复杂所以连带着对待西维尔的态度也变得奇怪起来。
如果是完全的厌恶，艾泽根本就懒得回答西维尔的所有问题。
正因为还掺杂着莫名其妙的喜悦，艾泽才愿意与西维尔说话……虽然依旧话少。
西维尔自然不知道艾泽的想法，只要艾泽愿意搭理他他就高兴的不得了了，看脸色这事儿太高端，以他的智商还很难理解。
他找着话题，就这么尴尬的扯了一路到家。
莱利斯已经在门口迎接他们了，西维尔嘿嘿笑着上前揽住莱利斯，刚想说什么就被打断。
“看见您如此朝气蓬勃的笑容，我想应该是成功了呢，真是好消息。”
对着这样一张笑的温柔的脸，西维尔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请在餐厅稍后，很快就会上晚餐，之后您必须得和少爷谈谈一月的外交事宜，”莱利斯轻声道：“相信您一定没有忘记这件事。”
“……当、当然了。”西维尔故作镇定，点头：“教给我，我会好好和艾泽商量的。”
艾泽不吭声。
莱利斯看目的达到也不再嘱咐，将两人送去餐厅之后，很快送上了晚餐。
西维尔仔细观察了一阵艾泽的用餐。
用餐动作优雅自不必说，关键是西维尔看了半天也没发现艾泽对哪种菜色特别喜欢——不由的丧气，用餐方式越发狼吞虎咽，让艾泽看的直皱眉。
用餐完毕，西维尔和艾泽两人面对面坐在书房内，莱利斯站在西维尔身后，等着西维尔首先开口。
西维尔清清嗓子，试图让自己的形象严肃点：“……呃，艾泽啊，你知道，外交是为了让你获得民众的声望……不客气的说，当选三界之王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声望，可由于三族之间外交活动不同，一次外交通常能获得的只有一族的声望……而且……外交这事儿通常就两种方法，参与民众活动，还有在文院发表不痛不痒的祝词啊声明啊之类的…………你懂得，后者，肯定没有前者……是吧？”
艾泽听到这里就黑了脸：“……是的。”
“呃，每个月都会有外交的机会，外交内容也不一样，我会让莱利斯给你列出来，你自己决定……但基本大同小异，都是和民众近距离接触。”
莱利斯忽然道：“要举例的话，比如丰收祭要和农夫一起收获，夏日祭要和民众一起围着篝火跳舞之类的。”
“呃，你要对跳舞有抵触，那就写点祝词啥的也行啊……”
“没关系。”艾泽反而答的比之前还快，似乎对跳舞没那么反感：“我会尽我所能。”
“少爷能明白真是太好了。”莱利斯微笑着道：“顺带一提，下个月是防备月，希望主人带着少爷去接一份佣兵任务。”
“…………哈？！”
☆、∑(っ°Д°;)っ
“那个……佣兵工作对于艾泽来说是不是太早了……”
“所以才让您带着少爷去佣兵协会筛选任务，”莱利斯微笑道：“这一个月就请您好好的对少爷进行训练。”
“可我觉得只一个月要训练这孩子成为佣兵是不可能的啊！”
“所以才让您带领少爷进行任务……您一定能保护好少爷的，对吧？”莱利斯说着，神色更加温柔。
“当然了！”西维尔连忙保证：“有我在，不会让魔兽动艾泽一根毫毛！”
“我当然相信您的保证。”莱利斯点头：“回到之前说的话题，一月可以进行的外交的是魔族，每个月，各个种族总会有些节日，这个月是魔族的先祖祭，您可以去祭奠上发表祝词，还有帮忙打打下手。”
“……哎？所谓外交就是这个？”西维尔反而比艾泽更先发问：“我还以为是带几个人去下乡视察……呃，不是，监督现场，再问问生活上的问题表现一下亲民……”
“您认为以小少爷的年纪，能得到多认真的回答？”
“……”西维尔想象了一下艾泽板着脸问他最近伙食怎么样，薪水怎么样，有没有想家，有没有买着春节火车票……笑喷了，笑的险些拍碎了书桌，最后在艾泽阴沉的脸色下，干咳两声：“呃，确实啊，有、有点违和。”
“三界城的居民对于王的候选人，大多是抱着亲切和尊敬的，但少爷毕竟年纪太小，不会得到重视——所以，请从小事开始做起，先试着获取民众们的信任和好感吧。”
“……我知道了，”艾泽点头道：“我会尽力的。”
“那么就从明日开始吧，我代替主人会随侍左右，请您放心。”莱利斯欠身。
“好的。”
“呃，代替？代替我？我、我难道不能一起去？”西维尔不可置信的问。
“您在场会抹杀少爷的努力。”莱利斯看了西维尔一眼：“请别出现在民众面前，会把民众的注意力全部吸走的。”
西维尔莫名觉得心酸。
“顺带一提，1月30日会在王宫内举行年终舞会，我们已经收到了请帖。”莱利斯说着，看了眼西维尔，眼里的深意，让西维尔不由得有点想逃。
“……哈……舞会啊……”
“在舞会上与其他的王公大臣多多交流
，有助于少爷的发展以及声望。我知道您对舞会没有兴趣，但为了少爷，请您忍耐。”
“……知道了，我会忍耐。”
“届时请将少爷介绍给您认识的王公大臣们。”
“……呃……我、我尽量。”西维尔开始觉得头疼。
他对舞会一类的场合一直不太拿手。
当然，他并不是讨厌那样的场合。上流社会就是这样，在舞会中联络感情，这是一种必要的交际手段，而舞会是正经的社交场合。大多数人都彬彬有礼，绝不会对女伴失礼，或露出淫邪的神情。
所以西维尔并不讨厌舞会，但他依然对舞会很没办法。
因为，他对跳舞实在不拿手。
西维尔自己也挺奇怪，明明一套剑术看个一两遍他就能完整的记下动作，但是跳舞，只有跳舞，不管看多少遍，不管是交际舞还是普通的随着音乐踩个拍子，西维尔都笨拙的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偏偏舞会上总有女人邀请他跳舞……所以踩脚是不能避免的。
一位女性，穿着高跟鞋，被五大三粗的汉子踏踏实实的踩一脚，想也知道肯定疼的厉害——西维尔没少为这事挨人家白眼。
西维尔也不想总是被人翻白眼，便对舞会敬谢不敏——要不是艾泽必须认识点人脉，西维尔说什么也不会松口去参加劳什子舞会。
“不过先说好……”西维尔尴尬的道：“我对和那群人聊天不是很擅长，到时候……呃，估计爱丽丝也在，你不如跟在爱丽丝身边，大概还能学一点社交技巧……我会去拜托她的！”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莱利斯轻声道：“剩下的，只要您别落荒而逃，就可以了。”
“……呃……不会的啦，既然是王宫的舞会，陛下也会出席吧，我怎么敢半途就消失……”
莱利斯微笑，不搭理西维尔，对艾泽道：“少爷，关于明天下午的先祖祭的祝词，还请您认真思考一番，或许您可以将想说的话记在纸上，我可以帮您出出主意。”
“谢谢你。”艾泽轻声道。
“那，我和主人就此告退，不打扰您了。”
“∑（っ°Д°；）っ哎？！现在就走啦？让我和艾泽多聊聊呗？聊点其他的，生活啊心情啊什么的……”
“请不要打扰少爷思考。”
“可是我还……”
“主人，您一定也累了，对吗？”
“……对。”
西维尔还想留下来，却在对上莱利斯的笑脸之后，挠挠脑袋，拖沓着走出书房。
莱利斯看西维尔没啥精神，蔫了吧唧的样子，只能用其他方式让西维尔打起精神：“是否要在睡前来一杯呢？”
“啊哈哈！”西维尔一听便乐了：“来来，咱两一起喝！”
“家里只有红酒与葡萄酒。”
“也行也行，解解馋！”
莱利斯平时不是不会让酒精出现在餐桌上的，因为西维尔喝醉了之后发起酒疯时十分让人头疼，偏偏西维尔自己第二天醒过来又什么也记不得。所以就算是必须喝酒的场合，莱利斯也会想方设法让西维尔喝的微醺，满足但不至于喝醉——西维尔的酒钱那么少也是这个原因。
“去花园还是……”
“就在餐厅吧，”西维尔将腰间的装饰剑卸下挂在墙上：“你不是冷吗。”
莱利斯沉默一会才道：“那请在餐厅稍后。”
西维尔在餐桌边坐着，看莱利斯端着托盘来来回回几趟，桌子上便多了一瓶酒和几块烤肉。
这是西维尔喜欢的食物。
“你不打算来点夜宵？”西维尔问。
莱利斯有精灵血统，对肉食本能的厌恶，既然没有素菜，那大概莱利斯是不准备陪他吃点东西了。
“抱歉，我没有您那牛一样的胃口。”
“没事没事，多吃点，撑一撑胃就大了！你也来一点呗？”西维尔对自己的好胃口十分自豪。
“……我并不是在夸您。”
“……”西维尔只好自己一个喝闷酒。
喝着喝着，他又慢慢一个人高兴起来，哼着不成调的歌，自得其乐的样子惹来莱利斯的注目。
“自己一个人喝酒也能乐起来，不愧是您呢——是因为什么而高兴呢？”
西维尔嘿嘿一笑，用叉子插起肉块指着莱利斯的鼻子：“有肉吃，有酒喝，有好友在身边，还多了个儿子——嘿嘿嘿！”
“少爷还没有完全接受您。”莱利斯不知怎地看西维尔兴奋的样子越发觉得碍眼：“您不觉得您高兴的过早了吗？还有——请别
用叉子指着别人的脸。”
“当然的吧——”西维尔倒不在乎莱利斯带刺的话语，将叉子收回来，一口咬住肉块，边咀嚼边含糊不清的道：“我们……才刚见……面而已啊……唔…这肉不错…我和艾泽还要时间慢慢相……处，不急不急！我已经做好……准备了！唔！”总算将嘴里的肉咽下去，西维尔说话变得流畅起来：“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三年不行，我不是还有一辈子呢么，就算三界之王竞选结束，他也还是我儿子！”
“……知道您不是传闻中那样完美的人，不知少爷有多失望呢。”
“我倒庆幸他失望了，”西维尔听到这话总算收敛了脸上放肆的笑容：“要是他看见我本人，还把我想成完美无缺的西维尔阁下，我才该头疼……虽然现在也挺头疼的，那小孩……不和我主动说话就算了，我可以主动搭话嘛，可是——”西维尔忍不住对自己的管家抱怨：“你说艾泽怎么就不对我笑一个呢，哪怕是礼节性的微笑？”
莱利斯听西维尔抱怨，便忽然觉得没刚才那么不顺心了，反而安慰起西维尔：“少爷的礼节很到位，即使不微笑也足够了，如果您多多和少爷相处，关系一定会有进展的。”
虽然莱利斯的安慰根本没啥用处，基本上不痛不痒，但西维尔是只要有人安抚就会满足的类型，便摸摸下巴：“……哎……我知道我现阶段肯定还没讨着他欢心，也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看他对我笑一个。”
“一定会很快的。”莱利斯不再说话，默默的为西维尔添酒。
两个人沉默了许久，西维尔才又忽然开口。
“那个……莱利斯啊……”西维尔喊了莱利斯的名字，脸上的表情，少见的有些困扰，似乎在迟疑究竟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莱利斯仔细观察了西维尔的表情之后，才应道：“是？”
“……我说……你要不要，辞掉管家的工作？”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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