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沅瞪大了眼说道:“爹爹,万万不可啊。”
郑伟槐勉强笑起来:“自从你与我说过之后,我总是心有忧虑,也明白你说得对。但是沅儿,西山民乱一日不平,百姓便一日没有好日子。更何况我与你周叔叔亲如手足,又怎能眼睁睁看着他……半个月前,收到你周叔叔的信,形势实在是不容乐观啊。”
郑沅死死抵着牙,说道:“父亲有没有想过,这根本是岐山王所为?朝中又有多少是岐山王的人?”
郑伟槐慢慢咀嚼郑沅的话,抬头问道:“沅儿,你知道什么,是不是?”
郑沅低着头,她要如何说?前世的事情,她怎能说出来?
郑伟槐见她不肯说,也不逼迫,只长叹一口气:“沅儿,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你是不是我的女儿,你的聪慧敏捷,实在是异于常人啊!你且放心,我心中有数。”
郑沅低声应了,可心中仍旧是忐忑不安。
谢玄他遇到危险了,甚至从父亲与郡王的言语之中,能知道,最起码半个月前,他们就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那现在呢?他们有没有事?
郑沅迷迷茫茫的往内院走去,迎面见着郑芷走过来。
郑芷见郑沅的脸色苍白,很有些诧异,急忙上前扶着:“姐姐,你是不舒坦吗?”
郑沅面前笑起来:“许是今日事情有些多,回去歇一会就好了。”
郑芷点点头应道:“那我先扶你回去。”
郑沅刚要拒绝,又回过神,看了看郑芷,问道:“你是有事,过来找我?”
郑芷轻笑一声:“没有什么大事,姐姐先回去歇着才是正经。”
郑沅说道:“你知道我的,一向性子急,不论大事小事,总是听了,才觉得安心。”
郑芷应了:“不过是旁人家的事情,原本也不值当特意跟姐姐说,不过是怕姐姐明日去学院偶然听到心里不舒坦罢了。是听说昨日,康昭郡王府与赵家,换了庚帖,要结两姓之好……”
郑沅微微一愣,旋即反应过来,郑芷特意来说,因为谢叙从前从前是她的未婚夫婿,如今却与旁人定了亲事,是怕她多心的意思。
郑芷见郑沅的脸色更白了白,又安抚道:“姐姐莫要担心,您如今都是县主了,将来父亲定会替你找个顶顶好的男儿。那个谢叙,朝秦暮楚,根本不是良配。”
郑沅冲她笑了笑,说是不舒服,回屋躺下歇息。
心中却很是不安,前世谢叙娶了郑芙,今生定亲的是赵素素,来来去去,似乎都绕不开郑赵两家。是呢,洛城贵女这样多,可先前他勾引她勾引郑芷,全都意味着,他选夫人,只愿意从郑家来选。
那是为什么?
谢叙与大伯父和赵家,定是早有牵连,而这样的牵连与岐山王有没有关系?
一定有联系,先是她和郑芷,再才退而求其次,选了赵素素。岳家的势力是很重要的,他们想要的是郑家兵权,最想要得到郑家军的,恐怕是岐山王无异了。
可是说不通啊,前世郑家造反,是谢玄与宣王压制的,说明谢家并不曾投靠岐山王……
郑沅一下子坐起来,怎么没有可能?谢叙与谢玄本就不是同一个母亲所出,谢家被皇上忌惮打压,谢叙心中未必就肯退让。
她想起另一件事,前世最后,谢叙为什么会想要抬她过府做妾?她当时只以为是谢叙与郑芙为了羞辱她,可是现在想想,不大可能,除了亲外家吴家,又有谁肯救她于水火?
哪怕是做妾,那也比沦入贱籍要好太多太多了。前世的谢叙,是曾对她表示过惊艳,也仅仅是惊艳而已,倒不至于是对她动心到不顾律法纳她做妾。
那时候她的想法简单,只以为谢玄立了大功,连带着谢叙也水涨船高。现在想想,有没有可能,那一顶小轿,并非是谢叙安排的,而是谢玄。
郑沅怔怔的看着窗户发呆,还不到午时,外头还能听到小丫鬟们隐隐说话的声音。
好多东西,其实从前便一触即发,只是她不曾细想罢了。前世今生,他一直对她很好,好到她觉察不到。
芳绫悄声进来,吓了一大跳:“姑娘可是遇到什么事儿,怎么哭成这样?”
郑沅兜自伤心不能自抑,她从前知道谢玄很好,可她总觉得两人不合适,从来都是推拒。现在才明白,真情何其可贵。
只明白又能怎么样?她都不知他如今在哪里,如今还好不好。
春寒交替,郑沅一病不起,延续了半个月,也未曾见好。
倒是郑芷乖巧听话,跟着琳髻将帅府上下打理清楚,每日都会去郑沅院子里陪她说说话。
郑沅咳嗽不止,整个人也打不起精神来,兜自坚持着问道:“周叔叔他们,回来了么?”
郑芷摇摇头:“姐姐放心,卓世子已经请命,父亲安排了两位参将守在他身边,一同去西山了。”
郑沅觉得卓欣是个能托付的,但是镇国公历代都是文官,即便习武,也不曾上过战场,卓欣能不能带好兵将,还是个问题呢。
郑芷见她总算是有些表情了,忙又说道:“卓世子自请前去,皇上封了督查,此次不仅仅是平乱,更要紧的是……”
是肃清岐山西山之事,这一场乱仗恐怕有得打了。
郑沅恹恹许久,问道:“这些天……辛苦你应付外人了。”
她如今是县主,父亲又将整个帅府的事务都交到她手里,如今一病不起,往来打探的人自然是多了。
琳髻只不过一个妾算不算妾的下人,那些个贵妇女郎,自不会寻她打探,偏生四房李氏是个一问三不知的,于是打探消息的,尽数都往郑芷面前钻。
郑芷摇摇头:“姐姐不在,虽说有姑姑和阿珠,但我亦是手忙脚乱,深觉从前实在是蠢,连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都不晓得。”
她顿了顿,又道:“近些时日,周姐姐不曾来过,江姐姐过来解释过几回,说是周姐姐心绪不宁……”
郑沅“嗯”了声,江筠蓉从前很是看不上周依秀这种大大咧咧不学无术的性子,现如今几乎是天天守在周依秀身边。
郑芷接着说道:“还有袁姐姐来过两回,托我给姐姐带话,从前姐姐与她说,活着便有希望,不论怎样,希望姐姐你一定不要忘记。”
郑沅睁开眼,看了看郑芷,郑芷态度端正,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但是袁婷婷缘何这样说?郑沅不由得失笑,婷婷那样敏感的性子,恐怕早在她之前,就知道了她的心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