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李殉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阴狠毒辣之人。
而这样的人,一旦蛰伏隐忍,总有能够掀起滔天祸事的能力。
春去秋来。
又是一年荒秋,朝野江湖,各地闻风而动,起义的兵士纷纷谋反,刘息急忙派出各地镇压军队,却怎么也压不尽。
而在这时,镇守边疆多年的老将军也因重伤退位,没过几日便撒手人寰。
李殉也在这时适时面圣,说明了自己是老将军的亲传弟子,只是因为数年前一次天灾战乱,流落在外多年,失去了记忆,得平安公主相救,才侥幸活下来。
如今天下有难,他自请上前线,替陛下分忧。
刘息一连说了叁声好,当即大摆送别宴,亲登城楼,送亲赐的小将军出征。
李殉站在君主身边,气宇轩昂,铠甲在身,一改往日阴沉之态,端的是意气风发。
突然接到父皇旨意,来为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将军送行的平安,就坐在宴席间,亲眼看着他豪饮烈酒,又摔去酒坛。
平安不禁有些恍惚。
自当年他要坚持留在自己身边保护,平安也鲜少能见到他。
偶尔才会轮到李殉当值。
有时是明月当空,她在院子里小走,有时又是阴雨天,她在树下捡落花,身后便会多一个沉默的身影,替她撑伞。
离得很远,像只为了守护,从不奢求接近。
平安意识到这个怪人可能对自己有什么想法,她并不傻,但又觉得好笑,这样一个身份低微之人,应当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是绝对没可能的。
也不能说是看不起身份不好的人,只是出身皇室,门当户对的观念还是更深些。
没想到如今此人摇身一变,成了能够出征镇乱的将军……
男儿本自重横行,天子非常赐颜色。
金伐鼓下榆关,旌旆逶迤碣石间。
苍凉的琴声如从天上而来,悠扬辽远,只是想到将军这样大的阵仗,却不是为了守卫疆土,而是为了镇压起义军。
那些都是大沧的同胞……
平安心情复杂,可她是皇家的受益者,反而更不好说话。
有时她甚至想劝父皇,不如直接找个能担大任的储君,早日匡扶社稷。
可若说了这话,平安自己都不一定能明哲保身。
这样胡乱想着,她的眼睛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李殉,而李殉似乎也敬完酒了,目光正好偏过来,与她对上。
平安心里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李殉嘴角带笑,一向冷酷的眼中却好似多情起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头对刘息道:“陛下,贼臣有个不情之请,恳请陛下能够同意。”
刘息好奇,“李将军但说无妨。”
城楼上,北风烈烈,扬起他身后的披风。
李殉转头又看向平安公主,话确实对刘息说的。
“陛下,微臣若能顺利镇压起义军,请求陛下能够赐婚。微臣得公主相救,早已对公主情深义重,只盼能求得公主,便死而无憾!”
他言辞真挚。
刘息到底心疼女儿,不愿她随便嫁给不明底细之人,但想到他们之间的一番渊源,便觉得也算好事。
大手一挥,“朕允了。”
席上一阵私语,平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皇,眼中薄泪摇摇欲坠。
那种被猛兽盯上的感觉如影随形,她自觉如果答应,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正要拒绝,号角已然吹响,李殉冷淡自若地告别众人,翻身上马。
殊途同归。
他心情很好。
一切都如他所想,只要收服了起义军,那么手下便有了谋逆的后盾。而平安也会嫁给自己,到时候,他一定要狠狠折磨她。
大沧的皇位,仍然是他李殉的。
不过这几年他装作喜欢平安的样子,实在装地入神,自己都差点信了,方才走的时候还想再多看两眼平安公主。
啧,他心里冷笑。
李殉用兵如神,手段毒辣,只要打了胜仗,一定会用强硬血腥的手段逼迫他们降服,否则就会全部屠杀殆尽,挫骨扬灰。
甚至连平民百姓家养的猪狗都不肯放过。
在这期间,平安数次去崇明殿,磕头想要求父皇收回赐婚。
可他碍于帝王威严,只是揉着眉心一言不发,看到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只低声道:“平安,保家卫国的儿郎,你有何不愿?”
可他真的是在保家卫国吗?
他分明是踩着同胞的尸骨,想要权,想要名,想要太多。
叁个月后,李殉逐渐平定了各地战乱,准备班师回朝。
平安整夜整夜被噩梦惊醒,她决定不能再这样了,在李殉回京前,拜访了丞相府。
她越发瘦弱,站在风口,幂篱下发丝微扬,走动时珠花发出伶仃碎响。
“先生,今日我来,只求一件事。”
多日未见,沉折看了又看,听到公主用了求字,语气便略显急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