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决是李殉在京中为数不多的好友。
他有个长姐,名叫陆萦,作为朱门后宅中的女眷,无论是样貌还是礼仪,都是处处得体,无可挑剔的。
侍卫将两封拜贴递过来时,姐弟二人正对坐在后院的廊下,春雨潺潺,丝丝缕缕,本该是喜事,却如愁如忧,笼罩在这方安闲之地。
陆决看了看拜贴,低声道:“阿姐,是李小将军和平安公主。”
听到是这对京中近来有名的,得陛下亲赐婚事的二位,陆萦也有些意外,她手中绣着一方帕子,是戏水鸳鸯。
陆萦问道:“李小将军是你的挚友,平安公主又是何故?”
“约摸是李殉想带她来玩儿。”
陆决漫不经心地攥着手中的骨笛,目光不时落在阿姐手中,见她似有所觉,又抬眼看向外面潇潇雨幕。
但见满院新绿。
他声音平静,“阿姐当寻常世家子弟接待便是了,不必太过忧心。”
“那怎么行,”陆萦笑道,“毕竟是平安公主。”
李殉和平安到的时候,虽然是按照拜贴上的日子,时辰却早了许多。
因而陆家四十多房人急急出来接待,只看到奢华的皇家马车被数十个着飞鱼服的禁军包围环绕,最先下来的是穿了便装的李殉。
看到这般阵仗,他愣了一下。
这么多年来陆家都是翻墙的,难得次走正门,怎么这么隆重。
平安却是习惯了,点头示意,“陆大人。”
陆决的父亲引着两位往前厅走去,陆决远远跟在后面,瞧着有些繁杂心事的模样。
平安多看了两眼,认出那是当日也要出钱买李殉的人。
她不冷不热道:“果然是挚友,你都去喂猪了,他也要千里迢迢赶到花钱赎你。”
最开始李殉有点没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是在吴家发生的事时,那时他还是戴着面具的言畏,正是最不坦诚的时候。
倒是没听出来平安是嘲讽他喂猪。
他立刻有些紧张地看向平安,“我记得不是很清楚……”
她们此行主要是来看望陆决和他待嫁的姐姐,陆大人得知后立刻安排自己的这一双儿女好好款待。
陆萦便说:“殿下,将军,去臣女的院子里吧。”
陆萦性格温和平顺,虽然长她们几岁,但是见公主话不多,却并不咄咄逼人,有意引导,便轻轻淡淡说了许多。
聊的多了,自然也就熟一点了。
陆萦的房中摆放着她繁复精美的大红嫁衣,很是好看,用了上好的绸缎,京中最厉害的绣娘,摆在那里,便已是珠光流硕。
“臣女的未婚夫婿是江南一带的绸缎商,名叫齐鸣玉。虽是商贾之流,却有着江南最好的绸缎,是有名的皇商。”
谈及未婚夫婿,她的声音明显更加柔和,充满了小女儿家的心态,害怕两位看不起商贾,还多解释了一句。
“臣女的嫁衣便是他们家的绸缎。”
她又翻出一沓厚厚的信件给平安看,“是家里订下的娃娃亲,但鸣玉是很温柔的人,很有学识,只是因为要继承家里的产业,才没能上京城考取功名。”
听到这里,平安有些好奇,“你们见过吗?”
陆萦点点头,又摇摇头,“只在幼时见过一面,长大后,一直没有机会,不过,我们都有通信。”
他在信纸间夹上干枯的,来自江南的花,有山茶,白玉兰。它们跨越山水,最终到达陆萦手中,在她拆信时触摸,仿佛能够感受到对方指尖摘下花时的暖意。
“陆萦别无所求,虽是远嫁,可若能嫁与欢喜之人,也无有遗憾。”
她虽然说话轻声细语,可语气却很坚定,平安不由抬头看她。
可惜了,她即刻远嫁江南,认识的太晚了。
屋中只有平安和陆萦二人,她们要说些女儿家的话,进来的时候陆萦便直接打发弟弟带李小将军去院子里下棋。
这会儿她说完自己的,也有些好奇地问道:“殿下突然被赐婚,也很意外吧,那您是否也期待这桩婚事呢?”
期待吗?平安楞楞地想。
她从来没有期待不期待一说,身为皇家公主,总是身不由己。
活了两世,和言畏私奔到汤州逃婚,已经是她做过最大胆的事。
“我不知道,我身于皇家,若是父皇需要我嫁给李殉,那我便是逃不过的。”
她用了逃字。
陆萦眼皮一跳,但很快转移话题道:“我前几日绣了一个鸳鸯戏水,本打算绣在我的红盖头上,可不知为何,今日却忽然找不到了。”
“不然还能给殿下看看我的绣工呢。”
平安嘴角笑意清浅,“陆大人家的嫡女,绣工定是不差。”
这次拜访陆府,结识了陆家姐弟,平安心中还是隐隐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