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看了眼白玉离去的方向,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
这一趟,不该来的。
沈墨最近在朝中的处境很微妙,表面上风平浪静,然而沈墨敏锐地察觉出,这是风雨欲来前的平静。
柳阁老大权在握,向来不容人与他对抗,然而自他去职一事之后,柳阁老却完全没有作为,见到他依旧言笑晏晏,和蔼可亲。
沈墨并不相信他会大方不计较。
沈墨待人一贯和气,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哪怕多么讨厌这人,亦能做到以礼相待,温和亲近。
这一点,柳阁老与他甚是相像。
柳阁老虽未有任何行动,然柳阁老一派的人最近鲜少与他攀谈,上朝时,更不主动与他探讨政事,这便是迹象。
在这伙人的眼中,他是柳阁老的得意门生,只当他将来定会接替柳阁老的首辅之位,因此平日里对他总是热情周到,存着几分敬意,如今柳阁老与他起了嫌隙,他们自然而然便要疏远他。
沈墨虽去了吏部侍郎一职,然圣眷犹在,人又恂恂儒雅,待人亲和,因此除了柳阁老一党,那些不站党派或者柳阁老的对党依旧毫不避讳地与他来往。
柳阁老的对头,吴尚书便是其中一个。
在大多同僚眼中,沈墨是个坦荡磊落之人,从不结党的,因此,就算在这个时刻,他与他们来往,亦不会引起太多的注意。
但沈墨此次,的确有意与吴尚书加深往来。
崇文帝最近沉迷修道,追求长生不老,前段日子斋醮,崇文帝命礼部官员起草祭祀文章,吴尚书乃是礼部之首,又恰恰擅长写“绿章”,便迎合上意撰写了一篇十分出彩的“绿章”,令得龙颜大悦。
吴尚书以“绿章”邀宠,成功进入内阁。
沈墨与吴尚书之前虽有来往,却仅限于朝中谈事,以及生辰祝寿,却未曾参与过他的私人聚会。
他平日听闻过吴尚书私底下行止十分放荡,却从未见识过,今日一见,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是否要与吴尚书这般的人为伍,还需斟酌一下。
然而此人一门心思想取代柳阁老之位,确实有利用价值。
*
半夜下了一阵大雨,次日起来,外头的天仍有些阴沉,檐溜滴滴答答的,黄叶堆积在地上阶前。
白玉等人洗漱完,用了早膳,便向净瓶辞别。
出了水月庵,轿子已停在大门口,只是却缺一名轿夫,烟儿去问了,回来说那轿夫吃坏了肚子,去林子里解决去了。
白玉心中好不烦躁,早上本就冷,下了雨更加冷,白玉欲和清音烟儿先进轿子里等待,结果一问,钥匙也被那名轿夫带走了。
这几名轿夫原是九娘的人,白玉接手红袖坊后仍留下了他们,白玉没想到这几人办事实在不牢靠,真是养来吃白饭的,白玉将那几人申饬了一番后,却只能和清音烟儿站在大门口等待那轿夫回来。
西风吹面,寒透衣襟,白玉不由打了个哆嗦,就在此时,身后响起脚步声,回眸一看。
却是沈墨也跟着出来了,身后跟着林立,不见吴尚书等人。
沈墨走到门口,见白玉等人在风口处站立,修眉微蹙。
“大人。”白玉微微福身道。
清音和烟儿见状恭敬地给他行了礼。
“不必多礼。”沈墨看着清音和烟儿两人,脸上挂着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
说完便将视线转向了白玉,柔声道:“这里风大,怎么站在这?”
语气自然随和,好似并未将昨夜之事放在心上。
白玉又打量了他一眼,见他博带鲜衣,长发高高束起,长身而立,若玉树临风前,一派温润贵气,完全无了昨夜那股慵懒浪荡的劲儿。
白玉见他这般问,有些不好回答,烟儿见她默不作声,便抢着帮她回答了。
“轿子上了锁,拿钥匙的轿夫去林子里拉肚子了。”
“……”
烟儿语速快,跟放炮仗似的,白玉想要阻止,已是来不及,只能低嗔了句:“烟儿。”
沈墨见她衣衫单薄,风一吹,她不由颤瑟了下,心中不禁起异样情绪,想要送她,可想到昨夜自己说过再不会找她。
这也不算找她吧,只是碰巧遇到而已。
送一程也是无妨的,只是好心之举而已。
这样想着,沈墨微笑持礼道:“我送你们吧。”
白玉婉拒道:“没关系,我这还有两位丫鬟。”
沈墨却道:“无妨,都一起坐吧。”
白玉还待拒绝,一阵西风扑面,白玉不禁掩唇打了个喷嚏。
沈墨眉蹙了下,语气坚定道:“走吧,我送你们。”
见他执意要送,白玉也不好再当众拂他面子,只能点头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