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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街上的人再次生出了命鳞,叫卖声复又响了起来。

冠梳儿卖也!冠梳儿卖也!胡家嬷嬷亲造!

新折小枝花,罗帛脱蜡像生花!

阿有难哉!

熟悉的市井吟唱百端,熟悉的起伏承转绵软。众生百态,唯独缺了血肉之胎活下去最重要的柴米油盐。

左月生一步步后退,退到不渡和尚身边时,忽然转身横刀,朝他的天灵盖劈下!

不渡和尚双手合十,灿灿如金地夹住了左月生的刀。

就在左月生出刀的瞬间,陆净一步跨出,封住了不渡和尚后背的退路,叶仓和娄江慢了一拍,但也很快地就一左一右,将刀剑牢牢架到了不渡和尚脖子上。

几位施主这是何意?不渡和尚一脸惊色,不要内讧啊不要内讧!

秃驴!装什么傻!左月生死死地把刀往下压,来鱬城之前,你就口口声声说过,我们会遇到血光之灾。你对鱬城熟悉得压根就不像第一次来,昨天酒馆里你也说过,这鱬城夜市难得遇上妈的,你个满嘴谎话的秃驴!老子看,你就是舟子颜安插在我们中间的内应!

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贫僧的确是第一次来鱬城!

娄江冷着脸,把剑往里压了一分。

唉唉唉!贫僧冤啊!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一直都说的是真话,只是你们不信罢了!不渡和尚叹气,几位难道忘了初次见面时,贫僧唱过什么吗?

傻傻傻,疯疯疯,似假还真潜夔龙陆净回想了一下。

走走走,游游游,不渡和尚接口,似梦非梦

他猛地把手一松,佛珠向上一祭。

金光大作,一轮烈日在灰色的大街上腾空而起。

转头空!

那是什么?仇薄灯一身白衣,坐在圜坛最高层的祭坛上,远眺,发现西边城街的方向隐隐有日光闪动,东边日出西边雨?

没有金乌会落到地面上吧。

你一直藏在暗处,是因为长得太丑吗?仇薄灯冷不丁地问,这种不污世人之眼的精神可嘉,不过你大可以走出来,我不看你便是了。

暗里的人先是沉默,尔后叹息一声,从柱后转了出来:放心,长得虽不算上佳,但还不至于污了你的眼。

仇薄灯回头。

亭里站着一人。

水纹印在他脸上,有种如高远的寒意和尊贵。他长得绝对不算差,甚至说不算上佳都是自谦,那是一个就算褪下华服走进市井与匠人共饮,都让人觉得十分遥远的人。衣白如雪,不染凡尘。

你还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说。

第36章东边日出西边雨

听起来像什么故人重逢,仇薄灯素净的指尖轻轻叩击石台,不过未必不会是什么江湖骗子,毕竟侠客失忆后,误把仇敌作知交,也是经久不衰的戏码了。

你怎么还是那么喜欢看戏?白衣人也不生气,笑了笑,冲淡了他身上那种如帝如君般的尊贵,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记得千万种戏里的桥段?早知道该给你带盒银泥红脂,让你一个把好坏都登台唱尽算了。

的确。

仇薄灯一按石台,从圜坛上跳了下去。

袍袖如鹤展开,他落向池面,却没有陷没进水里。他踏在青瓷盏上,隔着粼粼水波和烛火与白衣人遥遥对峙。

不报名姓吗?

名姓么白衣人扫了一眼银湖中的灯盏,姓怀,名宁君。

怀宁君,这假名编得没水准。仇薄灯踏着一片片青瓷,从湖面上走过,衣摆擦过火焰分毫未损,虽然一时半会记不起来,但总觉得就算我以前认识你,那也绝对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类型。所以

他抬起眼,眸光冷锐。

有话就直说。

有仇就拔刀。

青瓷投在湖底的阴影随水纹缓缓移动,潜藏着无数瞬息万变的危机,仇薄灯的话仿佛令潜伏着的凶杀骤然绷紧。他与白衣人之间的距离已然很近,已然是拔剑挥刀厮杀的最佳距离。

怀宁君摇了摇头。

你想多了,怀宁君说,我只是来请你看一场戏罢了。

什么戏?

东边日出西边雨。

雨。

寒透骨髓的雨。

见鬼。陆净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战,握刀的手都有些哆嗦,死秃驴,你他娘的是想冻死我们?

不渡和尚皱着眉头,做了个小声点的手势:几位施主莫要高声,我们并未出阵。

并未出阵

左月生皱着眉头,环顾四周。他们站在有几分熟悉的街道上,屋脊牌楼笼罩在蒙蒙细雨里,起伏斜飞的线条虽然还是显得十分阴沉黯淡,但已经不再是先前的那种一片灰沉。周遭的景象看起来,更像真实的鱬城赤鱬未醒的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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