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素律便带着面上还有些怯意的盼娣走进来,将盼娣方才所讲尽数告知姜妁。
“你所言属实?”姜妁盯着盼娣,眼中的疼惜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怀疑和不信任。
第39章
冷静下来想一想, 这个小姑娘的来历过于蹊跷,不说她一个小姑娘,有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拦钦差大臣的马车,单她见姜妁第一眼便知道她是被刺杀的对象, 就足以令人怀疑。
后来, 凄惨的身世, 可怜的遭遇虽然足够让人疼惜, 姜妁也心疼她, 却并不曾对她放下半分防备。
如今她与容涣前脚才捋出背后有人私自练兵企图谋反, 后脚这个盼娣便透露自己原在私兵营呆过。
听姜妁这么问, 素律也有一瞬呆愣,而后才反应过来, 她似乎一直在被这个小姑娘牵着走,她说什么就信什么, 从未怀疑过她是否别有居心。
一个当真忍饥挨饿,扒树皮吃黄土, 到处流浪的小姑娘,怎么可能还会有那一头绸缎般的青丝?
素律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一直拉着盼娣的手也不自觉的微松,其实她洗干净的手,虽不至于光洁如玉, 却也柔软, 没有茧子……
盼娣一直垂着头, 直到手上的暖意一退,才抬头看了一眼姜妁,见她一脸冷漠,又看向素律, 见她后退半步,眼泪便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对素律突然间的疏离,她能够理解,却还是止不住的有些难过。
“你若执意不说实话,本宫很难相信你,”见她一直不说话,姜妁忍耐再三,决定再给她一次机会。
“你是,宁州知州常飞霄的哪个姑娘吧?”站在一旁的容涣突然出声。
盼娣猛然抬头,面色惊慌的看着容涣:“你早就认出我了!”
姜妁也扭头看他。
容涣注意到姜妁的眼神,唇边含笑,不急不缓的替她添上热茶,一边道:“别误会,我也是才确定,你与你的父亲生得颇为相似。”
“不过,我记得常飞霄只有两个儿子,所以一时没能确定。”
“所以,你的名字也是假的,你口里的遭遇都是为了骗取本宫的信任,”姜妁容色冷淡,唇边却带着笑意:“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她话音刚落,原本已经退出去的姜十五,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门外,手中握着已经出鞘的长刀。
盼娣却没注意到,她甚至不敢抬头看姜妁一眼,周围迫人的威压让她忍不住呜咽。
许久,盼娣扑通一声跪下地,抖着手,从脖子上取出一块玉牌拿在手里:“是,我是常……常飞霄的女儿,我除了隐瞒身份,我没有骗过你们,我说的都是真的!”
素律将玉牌呈给姜妁。
姜妁拿在手里,看着上面的刻字,这是一块成色不错的羊脂白玉佩,看得出来这玉佩对盼娣而言极为重要,她一直贴身收着,上面还带着她的体温。
“常飞霄已经另投他人,你是他的女儿,为何如此狼狈?”
“没有!”盼娣抹着泪摇头,泣不成声:“我爹他没有背叛陛下,他到死都忠心耿耿。”
原来,因为宁州本就是楚国的冶铁重地,大楚将近有四分之三的铁器,刀剑,是出自宁州。
所以当大雪降临,第一个被找上的便是宁州知州常飞霄。
“父亲拒绝与他们同流合污,并打算上奏朝廷,可他没想到,他们竟能如此丧心病狂。”
盼娣闭着眼,眼泪却止不住的汹涌:“他们收买了通判陈晁,连夜封锁城门,在城中大肆屠杀,视人命如草芥,只为了逼迫我父亲说出铁山的位置。”
常飞霄不忍见百姓一个又一个死在他面前,只能交出宁州的舆图。
“可他们要的不仅仅是舆图,还有冶铁铸刀剑的方子,工匠都在铁山,可方子只有我父亲知道。”
常飞霄知道,这是他最后保命的筹码,是以,他以此作为交换,换他全家性命留存。
“最关键的步骤我父亲不肯再说,他们没有办法,只能将我们全家一同压上铁山,等我到了铁山才知道,他们不仅仅在那儿冶铁,也在那操练兵马,除了年轻力壮的男人,还有很多女人。”
“人太多了,宁州几乎所有的青壮年都蜗居在那一座小小的铁山,四周用荆棘围着,还有重兵把守,不是没人想过逃出去,但都逃不出去。”
常飞霄面上妥协,实际上一直试图找机会,想将消息传出去。
“但是我母亲和两个弟弟不同意,因为比起铁山上其他女人,我母亲一直被奉若座上宾。”
常飞霄顽固,可他的夫人及两个儿子却野心勃勃,他们被日夜灌输着从龙之功的好处。
“我母亲没能抵过诱惑,日夜劝说我父亲归顺,劝说不成,便把我父亲灌醉,套出了冶铁的关键步骤,甚至将我父亲偷偷写好的信拿给了他们。”
常飞霄做梦也没想到,他这辈子会栽在他夫人手里,临死之前,将自己的玉佩交给了他一直未曾注意的女儿手里。
“我父亲死了,我母亲自然没什么用处了,她也成了铁山上那些女人中的一员,我的两个弟弟……和他们上山打羊,羊带回来了,他们却没回来。”
姜妁没有再问盼娣是怎么逃出来的,也没有问山都被吃秃了,哪里又还能有羊。
“宣,才是你的名字?”这玉佩正面刻着一个常字,后面是个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