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明帝名声受损,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大了说是犯大不敬之罪,往小了说也不过是驭下无方任由柳嬷嬷偏听偏言,而火烧西清殿更是小事一桩。
可一旦与此前的谣言串联起来,再结合涉及其中的先皇后和建明帝,倘若她再承认火烧西清殿是她指使,建明帝必然会怀疑她居心叵测,甚至深究过往更深的事情也说不定。
嘉成皇后慌忙之下便将姜妁扯了出来,她知道,建明帝也知道,白菀之于姜妁本就是逆鳞,她放出去的风声又捏得巧妙,事关白菀,姜妁一定会彻查。
等她发现西清殿原是建明帝金屋藏娇之处,依照她敢当堂将白绾斩首的脾性,定然会毫不犹豫对西清殿里的人动手。
嘉成皇后与柳嬷嬷的计划自以为周密,却没想到姜妁压根儿不上当,她们耐着性子等了几日,永安殿还是半点动静也无。
她实在是忍无可忍,转天便悄悄命人将西清殿一把火给点燃了。
谁知竟不慎被贤妃这条虎视眈眈的毒蛇抓住痛脚,嘉成皇后前脚派人点燃西清殿,紧接着贤妃便带着人来捉拿柳嬷嬷。
嘉成皇后自然不从,两方僵持之下,加之西清殿那头火势越来越大,贤妃转身便派人去请建明帝。
这才东窗事发。
建明帝本已在德妃那处睡下,得知消息时又急又怒,一边马不停蹄的派人往西清殿救火,一边震怒不已要将柳嬷嬷当庭杖毙。
加之大火扑灭后,那原来满满当当一宫殿的女子突然凭空消失,虽然没人直言,但嘉成皇后和建明帝都清楚,那些姑娘只能是被人带走了。
倘若建明帝认为是她将那些姑娘带走,那么随之而来的怒火她必然承受不起,情急之下,嘉成皇后只能指证火烧西清殿乃姜妁所为,言下之意,带走那些女子的,也有可能是姜妁。
一旦涉及姜妁和白菀,建明帝便是再怒火上头,也会冷静下来再三斟酌行事。
果不其然,她一说姜妁,建明帝周身蓬勃的怒气,竟然诡异的平静下来,欲盖弥彰的责备了嘉成皇后几句便要压下不再提。
她没想到的是,贤妃却不是个省油灯,张嘴便来一句:“臣妾斗胆多一句嘴,皇上明察秋毫,为何不请永安来问一声,便认定此事是她所为?万一与永安无关,岂不是又平添误会?永安的性子执拗,日后倘若知晓此事,恐会与皇上再生龃龉。”
她这话说得善解人意,又是一副慈爱忧心的模样,建明帝果然陷入犹疑,不过思虑片刻,便决定找姜妁来问话。
当姜妁跨进殿门的那一刻起,嘉成皇后便知道,自己再无力回天。
看嘉成皇后久久不言,建明帝还有什么不明白,然他想得更深,甚至怀疑嘉成皇后这些年一直怨恨白皇后,以至于连几个与她相似的姑娘都容不下。
如此一想,更是怒上心头,愤而拍桌,怒吼道:“来人!”
守在外面的江盛探头进来,躬身听旨。
“皇后白氏贵为皇后,然其听信佞言,污蔑妄言,有失妇德,再犯大不敬之罪,难立中宫,念其操劳宫闱劳苦功高,暂留皇后封号,迁居南静殿闭门思过,宫中事物由贤妃代掌!”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嘉成皇后茫然的望着建明帝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这一道圣旨,怎么听着如此耳热,好像当年白菀便是从这一道圣旨开始,彻底走上死路。
难道真的是报应吗。
嘉成皇后缓缓睁大眼,死死的看着建明帝,眼睫轻颤,眼底的泪如珠连滑落:“臣妾跟着陛下这么多年,兢兢业业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如今,便是这个下场?”
不得不说,嘉成皇后与白菀到底是姐妹,容色上也颇为相似。
建明帝看着便有一瞬恍惚,还不等他说话,殿外便传来一声惊呼。
穿着一身月白亵衣的九皇子姜琉闯了进来,他扶着门框,发髻散乱,脚上的鞋也不知跑去了何处,带着满脚泥泞,一步跨进来,额上细密的汗珠打湿了鬓角的发,湿漉漉的黏在颊上,一边剧烈的着气,茫然无措的来回打量着殿中的人。
“九殿下,皇上与娘娘正在商议要事!”后宫女惊慌失措的阻拦声,由远及近传来。
小宫女在闯进来的一瞬间及时停住脚,看着满室狼藉,即将要出口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慌忙跪下地,哀声道:“九皇子执意要进来,奴婢拦不住他!”
她趴在地上不住的磕头,却连眼尾都不敢往前多看一寸。
“滚!”
高堂处传来建明帝一声厉喝,小宫女如蒙大赦,爬起来便头也不回地往外跑。
那宫女跑走后,整个花厅都陷入了一片寂静,唯有姜琉急促的呼吸声回荡。
“姜琉,你这是在做什么,衣衫不整言行无状,可还有半点皇子的模样!”建明帝肃色质问。
姜琉环视周围,最后看着周身狼狈的嘉成皇后,他的脸上渐渐浮现惊疑不定的神色,茫然的神色逐渐转为癫狂:“你们又在做什么?如果我不来,你们是不是要杀了母后!是不是!”
“琉儿!”
嘉成皇后在看到姜琉的一瞬间陷入怔愣,等听到他的说话声,方才如梦初醒,慌忙用袖子遮住自己的脸,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一边嘶声喊道:“你快回去,谁让你来的,快滚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