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有伤风化!”耄耋之年的言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妁和容涣两人唾骂连连。
他这一声咒骂,让姜妁从容涣几乎将她溺毙的柔情中抽身而退,不动声色的后退半步,见容涣并没有什么动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却没发现容涣眼中的光,自她后退的那一步起,逐渐由明亮转为幽暗。
等姜妁回过神,便见那言官气得几乎快撅过去,嗤笑着乜了他一眼。
她从不与没几年好活的老头子计较。
她将长刀往旁边一甩,铁铸的刀身砸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发出“镗啷”一声脆响,被窃窃私语包围的宴厅戛然静默。
姜妁站得累,将手往旁边伸,容涣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走,托住她的手,将她周身大半的重量渡在自己身上,小心翼翼的引着她在太师椅上重新落座。
“本宫乃堂堂大楚公主,诛杀一两个对本宫图谋不轨之辈,还需要理由吗?”
女子的声音向来婉转如黄鹂轻啼,姜妁的音色更是其中的佼佼者,单单一声吐息,亦能让人酥掉半身骨头。
宴厅中男女分席,最上首坐着建明帝和嘉成皇后,姜妁一人突兀的坐在正中的大堂上,身边只站着素律和容涣,那凌然的气势,仿佛身后跟着千军万马,她的声音在宴厅中回响,不轻不重,甚至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弱,字里行间却重逾千斤,隐隐有睥睨万物之势。
甚至有不少朝臣隐隐觉得,这位永安公主,比龙座上的建明帝气势更甚。
至于何种气势,他们却不敢细想。
“皇上,”容涣蓦一开口,朝着建明帝拱手。
建明帝被姜妁愁得简直焦头烂额,听他开口,也没什么好脸色,摆摆手让他直说。
“以臣之愚见,公主殿下所为并无不妥,这位姑娘,心思和动机皆不单纯,公主之所以说她图谋不轨,依照她方才狂妄的言语,便可见一斑,即便不是有所图谋,她也以下犯上,目无皇权,其罪当诛。”
容涣将方才的情形大致梳理,一条条一件件,与出言反驳的言官据理力争,有理有据的在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白绾头上,按了七八条罪状,将迂腐的言官堵得哑口无言。
“这位姑娘数罪并犯,细数之下,公主殿下将她当庭斩首已是最轻的死法,若是深究,恐怕还得落个诛九族的下场。”容涣笑眯眯的总结陈词。
最后又将问题甩给建明帝:“皇上您看,是彻查她的底细从重处罚,还是网开一面就此作罢呢?”
建明帝目光危险的看着容涣,他隐约觉得自己被威胁了。
倘若彻查白绾的底细,傅长生背后做的事必然逃不掉容涣的眼睛,而建明帝要保傅长生,唯一的办法就是将此事彻底压下,自然不能如言官所愿对姜妁问罪。
建明帝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挥手道:“罢了罢了,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她如今也已被永安就地正法,身死事消,这件事便就此打住,任何人不得再提。”
言官不肯罢休,还要再说,被建明帝恶狠狠的飞了一记眼刀,才瑟缩着就罢。
这出闹剧,伴随着建明帝勒令姜妁闭门思过,无诏不得外出而落幕。
既然闭门思过,姜妁也乐得清闲,成日窝在寝殿里,除了吃便是睡,日子过得好不潇洒。
就是那日姜妁杀白绾沾了一身血,落了个动辄就想沐浴的毛病,她总是疑心自己身上哪处没洗干净,鼻间总是萦绕着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让人作呕。
所幸姜妁在九黎行宫的寝殿得天独厚,有一处天然温泉。
早年建明帝便着工匠围着泉眼修铸了一处暖池,这回倒便宜了她,整日里便寻机会在水里泡着。
这日姜妁午睡起来,只觉得周身汗津津的,腻得让人烦躁,偏偏九黎山本就温凉,往常一直备着的冰鉴也没有,素律抱着扇子勉力给她扇风。
见她实在恹恹的,便道:“殿下,不如奴婢伺候您沐浴吧?出身热汗想必会好些,否则,恐怕今夜得早些请太医进宫了。”
姜妁无力的点点头,她是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一边暗骂这副身子不争气,一边起身让素律伺候自己沐浴。
素律将她惯用的香露点在水中,而后将她的钗环卸下,将发髻打散,再褪去她的外衫。
中原女子大多小家碧玉,以温婉贤良为美德,而姜妁却生了一副美艳绝伦的姿容,肤白胜雪冰肌玉骨不说,身姿也是傲人,那不盈一握的腰身被散落的青丝遮住,一行一进之间白雪红梅若隐若现,墨发白肤,单瞧见那一抹背影也足够摄人心魄,绕是时常伺候她的素律也下意识避开眼,忍不住轻咽唾沫。
素律定了定心神,搀着她入水。
姜妁滑入池中,周身乏力的靠在池壁上,稍有些热的池水让她紧绷的筋骨缓缓舒散。
她闭着眼,鸦羽一般的长睫轻颤,有些病态的脸色外池水的映衬下越发莹白,偏她唇色红艳,倒平白添了病弱的惨艳。
热水浸透她泛凉的四肢,姜妁舀起一瓢水兜头淋下,忍不住舒爽的喟叹出声,水珠从她眼睫上滑落,红唇白肤,美艳得不似真人。
素律捻着指尖,在她发疼的太阳穴施力,一时又怕她冷,舀起水往她身上浇。
室内一片静谧,唯有轻缓的水声潺潺。
素律捡了皂角替她净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