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真是像哪家出门游乐的矜贵小少爷。
此时卓定他们也过来,众人瞧见沈绛的打扮,在片刻惊讶后,倒也没太意外。
女子出门在外,作男子打扮,也是常有的事情。
沈绛之前一路上不穿男装,是因为路上不需要掩饰身份。
如今到了京城,她得先遮掩一番。
很快,她们坐上马车,迎着晨露和曦光,向着京城的方向而去。
待到了午时,他们的马车终于到了京城。
这些天,他们都是在路上,几乎未进过什么大城镇。
见惯了荒郊野岭的寂寥,此刻马车在大街上走着,隔着车窗就能听到外面的喧嚣热闹。
阿鸢终于忍不住,悄悄掀起车帘一角。
数丈宽的青石主道,笔直往前延伸,一直到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街面上熙熙攘攘,不仅车马甚多,就连人流都格外密集,颇有些摩肩接踵的盛况。旁边的街道林立着一间接一间的店铺,茶馆酒楼是最常见的,成衣铺、糕点铺、首饰店,看得人眼花缭乱。
店铺上悬挂着的旌旗,迎面招展。
小贩沿街叫卖的吆喝声。
成群结队的孩童在街边追逐玩闹。
很快,他们进了一家门面极大的客栈。
要了几间客房之后,店小二领着护卫们,把马车这些赶到后面马厩。
沈绛带着阿鸢先回房间。
只是刚进了客房,阿鸢问道:“小姐,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大姑娘?”
沈绛一愣。
“幸亏之前京城来送年礼时,我特地问了管事,文国公府的情况。听说因为文国公老夫人的原因,如今国公府还有两房没分出去单过,都是老夫人嫡出的。咱们要是去拜访的话,见面礼得好好准备,万不能因为咱们是从衢州来的,就让国公府的人小瞧了。”
阿鸢说了一大通,沈绛听的头疼。
因为她压根就没想过,去找大姐姐。
现在她是什么,罪臣之女,旁人躲都来不及,何必上门讨别人的嫌。
沈绛见阿鸢眼巴巴望着自己,只得哄她:“等我们安顿好了,再去拜访大姐姐吧,免得国公府真把我们当成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
阿鸢听到这话,叹了一口气。
用过午膳后,沈绛让卓定套上马车,带着阿鸢出门。
卓定亲自驾车,一路往京城东边。
京城一直有‘东富西贵,南贫北贱’的说法。
长平侯府就在西城的观儿胡同,卓定打小就学的行军打仗的本事,脑子里有本活地图。他虽没来过京城,可是京城的布局他却了熟于心。
等到了侯府门口,就见往常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此刻也落了灰。
朱红包铜皮大门上,明晃晃贴着封条。
连门口长平侯府的匾额都被摘了,衰败之感扑面而来。
哪怕沈绛曾梦见这样的画面,却依旧不如亲眼所见来的真实。
长平侯府真的被抄家夺爵,不复存在了。
沈绛掀着车帘,一言不发地望着对面的侯府大门。
阿鸢见状,以为她是触景伤情,劝道:“小姐,要不咱们回去吧。”
沈绛却突然开口说:“卓定,从明日开始,你跟其他人四处打听关于我爹还有侯府其他人的消息。”
她知道沈作明现在被关在昭狱。
那个地方,寻常人根本进不得,更别说探监。
侯府还有不少旧人,很多都是跟着沈作明征战漠北的旧部,情谊非同一般。
卓定坐在车架上,隔着车门应道:“属下遵命。”
*
晚上入睡前,阿鸢忙着将自带的干净被褥换到床上。
沈绛见她忙来忙去,吩咐道:“不用这么麻烦。”
阿鸢立即说:“那可不行,他们几个都是大男人不讲究这些,小姐您是娇滴滴的姑娘家,可不能睡这硬炕臭被。”
沈绛不在意道:“如今我已经不是侯府的小姐了。”
这话让阿鸢手上的动作顿住。
许久,小姑娘扭头看过来,脸上带着一种倔强:“只要我手脚没断,就不会让小姐受一丁点委屈。”
沈绛本意是想让她尽早适应。
往后,她的身份再不是养在深闺的矜贵千金。
衢州虽是小地方,但沈绛的吃穿用度一应照着京城里的大姐姐她们。
她过了十六年的侯府嫡小姐,金尊玉贵的日子。
连她身边阿鸢这个大丫鬟,往日都未曾做过重活。
沈绛摇头:“如今连偌大的侯府都被抄了家,我们何苦守着这点矜持。”
或许是那场梦境里,沈绛亲眼看到了自己的死亡。她反而比别人,更容易接受长平侯府落败的事实。
毕竟命都没了,这些身外之物有什么用。
阿鸢今日却格外倔强,她说道:“奴婢就是伺候小姐的,哪有让小姐委屈的道理。”
此时见阿鸢更认真铺着床,沈绛不说话了。
随她去吧。
想到这里,沈绛心底自嘲一笑。
她这个侯府姑娘,倒是挺快适应了现在这个落败千金的角色。
‘死’过一次的人,果然不一样。
*
阿鸢铺完被子后,又拎着水壶出去打水。
谁知没一会儿,她拎着热水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