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虞华绮接下来要问些什么,心里已然有了数。
虞华绮却半个字都没问。
她扔了一柄匕首在褚鲛膝前,“说吧。”
褚鲛活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样古怪,不按常理出牌的年轻小姑娘,愣了愣。
虞华绮扫他一眼,淡淡道:“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我不会用褚氏一族的性命威胁你,你只管说便是。说漏一件,自己拿匕首,往自己胳膊上划一刀。”
褚鲛一把年纪,哪里禁得住这样的折腾,青白着脸,将闻擎出生以来,发生所有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全部说得清清楚楚。
他说着说着,心底生出几分庆幸来。
这些事,虞华绮从他嘴里听到,总比从旁人嘴里听到的好。总归他说的时候,能见缝插针,尽可能将自己摘出来,顺便将自己这些年为调理闻擎身体做的贡献也一一道明。
如若不然,虞华绮一时性子上来,要杀了他,他都无从辩解。
虞华绮听着,发现褚鲛的说辞,和贺昭的并无太大出入。她除了了解到闻擎被取血的细节,只意外得知一件事。
原来懿王的身体早已痊愈,小伤小病不需再用闻擎的血,单用寻常药物,也能恢复,只比普通人恢复得慢些而已。
但皇帝和懿王不放心,所以近三年来,仍一直拿闻擎当血人。
虞华绮蹙着眉,良久,才道:“你退下吧。”
褚鲛见虞华绮没有追究,也没有对自己施以惩处,连忙行礼告退。
虞华绮扫了他快速离去的身影一眼,未作多语。
当年的药方虽是褚鲛献上的,但害人的是皇帝,受益的是懿王,褚鲛虽间接伤了闻擎,但他也将功补过,做了许多补救。
最重要的是,虞华绮不知道,这么多年的取血,对闻擎的根本,究竟有无损害。现在闻擎年富力强,看不出什么,谁知以后会如何?
当今天下,论医术,还没有能胜过褚鲛的。虞华绮不敢轻易动他,唯恐断了闻擎的后路。
好在褚鲛喜荣华富贵,又有家族牵绊,是个容易利用的。
虞华绮沉吟片刻,唤住退出去的褚鲛,“等等,你先在府内候着。齐王晚上归府,你同御医一起,再给他诊一次脉,商讨个调理身体的方子。”
褚鲛闻言,知道是为了闻擎腹部受伤的事。
这么些年,他给闻擎灌的补汤神药不知凡几,闻擎又是伤惯了的,那腹部的伤,其实压根无需过多重视。
但他不敢同虞华绮说,只得应了喏,恭敬退下。
余下一室安静。
错金博山炉内,清雅宁神的香烟沿着仙山神兽,袅袅升起。
虞华绮额间青筋突突地跳,满脑子都是方才褚鲛说的,年幼闻擎被取血的模样。
她深深吐了一口浊气,出门吩咐小丫鬟,“传凌致,护送我去西郊山庄。”
西郊山庄外,严密地围着几层守卫。
虞华绮进了地牢,里面干干净净,颇为清爽,除了阴冷些,并无异味。
地牢内,懿王被粗链困在铁桩上,眼睛血红,发丝凌乱。
他见到虞华绮,瞪大眼睛,怒斥道:“虞华绮,你放肆!你以下犯上,竟敢派人囚禁本宫!”
虞华绮悠然落座,“本宫?懿王殿下,您早就不是太子了。何况现如今,天下人都知道,懿王闻承章,已死于胞弟荣王之手。你一个无名无姓的贱民,有什么资格自称本宫?”
懿王恨极,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闻承锐那个疯子!他谋逆,弑父,他不配做皇帝!你也是个贱胚子,不是和闻擎如胶似漆么,见闻承锐得势,便投靠地这样快,怕不是张开腿……”
地牢内,负责看守懿王的暗卫见他嘴这样脏,立刻伸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打断他的话。
其实懿王会这么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毕竟荣王谋反没多久,他就被抓了来,并不知后面,闻擎又做了什么,只以为荣王已经谋反成功,自己是落在了荣王的手里。
虞华绮垂眸,把玩着闻擎早上出门前,送她的两颗白玉暖珠,瑰丽容颜覆着一层含霜,命令道:“看来懿王殿下,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付畴,告诉他,如今是怎么个局势。”
付畴便是方才给了懿王一巴掌的暗卫。
他依从命令,对懿王道:“荣王犯上作乱,谋逆弑父,已被齐王殿下斩于旗文山。齐王殿下仁德贤明,受百官爱戴,万民呼唤,始登帝位。”
懿王听着听着,神情逐渐变得震惊。
他僵硬地微张着嘴,倏而发出一声笑,随后,笑得愈来愈响。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懿王笑得放肆,眉眼间隐隐露出阴鸷,“枉闻承锐那个傻子,为你做尽一切,还不要命地谋反。原来,原来我们都被闻擎玩弄了。”
虞华绮没有理会懿王的发疯,她端起茶盏,吹了吹,眼尾余光,瞥向付畴。
付畴会意,拔出插在腰间的匕首,贴在懿王脸上。
冰凉锋利的触感,让懿王霎时僵住,他忍住狂跳的心,惊恐道:“虞华绮,你要做什么?你这是犯上作乱!”
虞华绮饮了口温热的茶,扬眉一笑,“上,什么是上?如今你为阶下囚,而我将登皇后之位,是谁在犯上作乱?”
付畴见懿王要挣扎,略使了些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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