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询问,“熙和和小长生身体如何?缺什么,只管往宫里递话。”
“没什么大毛病,就是体弱,要慢慢调养。”
“那就好,你也别太操心,儿孙自有儿孙福。”皇帝笑呵呵道,“转眼熙和都儿女成双了,这丫头是个好福气的,你的一桩心事也可了了。”
琅琊长公主笑容满面,“可不是,现在我就盼着阿月能给我添个香喷喷的孙女,谨儿这臭小子闹得我没一日清净。”
皇帝啧了一声,酸溜溜道,“得了便宜还卖乖!” 也不知道是不是打天下时造的杀孽太多,报应在子嗣上,皇室血脉不丰,他儿子生的不算少,但是战死,病逝,意外……迄今只有三个儿子存世,儿子给他添了一只手都数得过来的孙子,可怜兮兮的三小只。皇帝瞪着龙眼盼孙子,尤其盼太子嫡子,奈何太子妃一气生了四个女儿,就是没给他生个嫡孙出来,深以为憾。
就是胞弟武成王和琅琊长公主,儿女这一道上的遭遇也令人唏嘘。
幸好,琅琊否极泰来,否则皇帝一辈子都难安。当年为了局势把琅琊嫁给贺氏嫡幼子,却没想到贺砏会宠妾灭妻,以至于琅琊两个儿子因后宅争斗夭折,而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在后宅煎熬。
等他终于有能力,能把琅琊母女从贺氏那个狼窟救出来时,却遇上战乱,让琅琊失去了唯一的女儿。被接回来的琅琊整个人都呆呆的,如同行尸走肉一般。
皇帝的视线在人群中的仙风道骨的郑茂修身上一触即离,对这个妹夫,皇帝不仅仅是满意,更是感激。非卿不娶,多少男人说过,但是真正的做到又有几人,郑茂修这个书呆子就是其中之一,十五岁等到二十七岁。要不是他,哪有今日的琅琊,如今二人子孙饶膝,看来老天也偏爱厚道人。
琅琊见皇帝出神,懊恼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遂岔开话题,边说话边引着皇帝去宴厅。
皇帝也顺着话头往下说,人得活在当下。
因为来了贵客,俞氏临时换了宴席,把圆桌改成一人一案,众人按着尊卑主次坐下。
皇帝居于主座,姜老太爷坐在皇帝右下首,老太爷不是第一次见皇帝,说起来,两人也认识快四十年了。皇帝还像当年一样喊他姜大叔呢,可老太爷依旧局促的很,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皇帝好笑,体贴的转开注意力,否则老爷子怕是饭都吃不下了。
金老夫人缺席,因病只是个说辞,不管皇帝来没来,出了产房那档子事,也不宜让郑家人和她共处一室。
虽说金老夫人只能逞逞口舌之利,哪怕当天俞氏和琅琊长公主没赶到,御医产婆也不会听金老夫人的话。但是琅琊和金老夫人到底闹起来了不是,金老夫人糊涂不知轻重,琅琊一涉及儿女就尖锐,让两人遇上,就是一场灾难。
对于金老夫人的缺席,琅琊长公主表示很满意,她不可能把金老夫人怎么样,人又没做实质上的坏事。到底是自己女儿的太婆婆,外孙的曾祖母,要是咄咄逼人,坏姜郑两家的情份,难做的还是淑阳。
皇帝扫一圈,先酸一把老伙计的子孙运,这还是没把阖家外放的三子四子算进去呢,然后瞄上了人家玉树临风的小儿子,笑眯眯道,“五郎马上要参加春闱,可有把握?”今年正是大比之年。
水嫩水嫩的姜五郎只觉得脖子一凉,“学生才疏学浅还差得远,外祖也要学生等下一科再入场。”
“倒是个稳重务实的,你还年轻,再等一科也无妨!你也当好自用心莫负了太傅厚望。”皇帝语调一转,很开心的说道,“男儿当先成家后立业,可有中意的姑娘,正好今天我在,可以给你赐婚,这不正好有时间办婚事。”
芝兰玉树的美少年,十七岁的举人,俞太傅亲自调/教的,国公府小公子,多么好的女婿人选,啧啧,灯下黑啊,现在才想起来,还好,不晚,不晚!皇帝乐得眉开眼笑。
姜五郎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向他爹投去求救的目光,怎么不按理出牌啊!
镇国公眉毛一跳,想起那位刁蛮的九公主,当然在皇帝眼里那只是娇憨率真。若是他亲闺女,保不准他自己也觉得可爱。要是做儿媳……咱们一起打江山,死人堆里几进几出的交情,你不能这么坑我啊!
镇国公道,“臣岳父为他定了一门亲事,正要下定,那姑娘便守孝,便拖住了。”
“太傅好快的动作!”皇帝扼腕,他可不敢和老太傅抢人,那可是号称除了生孩子什么都会的男人,他的智囊团团长,无名有实的师父,“等姑娘家出了孝,告朕一声,朕来赐婚。”
镇国公离席谢恩,姜氏一干人等也纷纷离席跪谢。
皇帝无奈地摆手,“说好了是家宴,何必行此大礼。”
看中的女婿没拐到手,还赔出去一张圣旨,皇帝的心情却还是很不错的,享受着佳肴,欣赏着歌舞,顺便把姜、郑两家的小子们招到身边半逗半考了一回。近来他忧心事不少,难得放松一回,直到亥时方回宫。
临走之时,他老人家还留了道口谕,点了长房嫡幼子姜劭勋为萧杞伴读,明日进宫。
镇国公盯着泼猴似的小孙子发愁。
☆、阴差阳错
送走皇帝,郑家人也告辞,镇国公府众人各自回屋歇息。
胡氏抱着昏昏欲睡的二女儿对俞氏小心翼翼道,“母亲,今儿不如让惠儿跟儿媳回去,省得挪来换去把她吵醒。”
俞氏看着满眼期待祈求的胡氏,一言不发。二房三个姑娘都养在俞氏院里,盖因俞氏怕好好的孙女被胡氏养歪了,所以哪怕把孙女都抱走了,名声不太好听,俞氏也顾不得。前两年看着胡氏好了些,俞氏原想让胡氏亲自养孩子,却出了四姑娘的事情。胡氏因此被禁足半年,年前才放出来。俞氏都不敢让她和孙女独处,哪怕胡氏对大女儿二女儿向来不错。
胡氏脸色都变了,又可怜又紧张的看着俞氏。
俞氏心头一软,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孙女对母亲的渴望,俞氏不是不知道,遂她颔首,“晚上留意,莫让她着凉了。”
胡氏大喜,点头如捣蒜。
回到院子里,胡氏亲手用温热的锦帕给二姑娘擦了脸又擦手脚,看着床上小小一团皱着小眉头扭,心都要化了,看着看着,眼泪毫无征兆的流下来。
端着水盆的海珠一惊,“夫人这是怎么了?”
胡氏吸了吸鼻子,恨声道,“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的女儿,想亲近却得求人,这是哪门子道理,人人都说这家知礼,知的哪门子礼,离间骨肉……。”
海珠骇然变色,一把将盆子放在凳子上,扑过去捂住胡氏的嘴,几乎要被她吓哭了,声调都变了,“我的祖宗诶,您还想再去庄子休养吗?”
为着胡氏差点掐死四姑娘的事情,向来温文尔雅的二爷大发雷霆,险些休妻,最终看在几个孩子的面上作罢。然而胡氏还是被以产后调养为由,在温泉庄子上禁足了大半年,要不是胡父厚着脸皮求情,哪能回来。
胡氏打了个哆嗦,这才怕起来,拍了拍胸口,心虚的环顾左右,幸好这屋里只有她们三人。
“夫人别怪奴婢多嘴,要不是您那样对四姑娘,国公夫人岂会不让您抚养姑娘们。”海珠忍不住老生常谈。
胡氏眉毛一立,眉眼间竟带出恨意来,“别在我面前提那个讨债鬼!要不是她,我儿怎么会死,我真恨为什么死的不是她!”
哪怕不是第一次听到类似的话,海珠依旧心头发凉,嘴里发苦,干巴巴的立在那,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胡氏压根没注意,她就像找到了一个宣泄口,要把心中的愤懑都发泄出来,语气激动,“她自己生不出女儿就来抢我的女儿,还处处作梗不让我亲近,就想养的惠儿姐妹俩只认她这个祖母,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她想得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和我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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