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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恺冒着雨跑进一家便利店,摘下扣在头上的兜帽抖了抖雨水,他盯着透明窗上映出自己的倒影,这十几天待在局子里浑身上下不修边幅,根根分明的短发毛糙,冒出来的胡茬也来不及剃。
他自嘲地苦笑,走到生活区拿了沐浴液和剃须刀,又挑了啤酒和几盒生牛肉。
项恺走出便利店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雨,一只流浪狗躲在屋檐下避雨,它试探地跑到项恺脚边,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他,项恺垂眸,瞧着流浪狗被雨水打湿的黄毛蹭着自己的小腿。
他蹲下身,剥开一根火腿肠喂给它,伸手揉了揉流浪狗的脑袋。
流浪狗摇着尾巴,大口地吞咽火腿肠,抬起头望着走进雨中的男人,朝着他的背影汪汪地叫了两声。
破败的筒子楼被雨水冲刷着,项恺戴着兜帽疾步穿梭在雨幕里,鞋子踩进积水洼溅起涟漪,他跑进楼栋,没有注意到跟在身后的两个男人。
项恺回到家里,脱下湿透的衣服,走到卫生间里洗漱。
他抬手抹掉镜子上的水雾,拿着剃须刀刮掉胡茬,锋利的剃刀划伤肌肤渗出一丝血渍,项恺不以为然,泡沫沾着血滴被冲进下水道。
房间里的暖风开到二十八度,项恺打着赤膊端出柜橱里的烤盘,一盒盒牛肉摆在茶几上,开了几瓶啤酒放在旁边。
项恺拿着遥控器翻到转播的拳赛,靠在沙发上大口地喝着啤酒。
窗外偶尔传来几声闷雷,牛肉煎在烤盘上发出滋滋的响声,项恺双眸放空地盯着天花板,终于结束了吗?
项恺喝了四五瓶的高度啤酒,脑袋还是很清醒,他起身走到卫生间方便,回来时盯着茶几剩下的饭菜,不觉得抿了抿唇。
一个人生活就是这样,本来是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却没有人分享,项恺想过叫上小乐,但是上次的事情项恺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不知道他这段时间怎么样。
项恺坐在沙发上,奇怪的是刚刚吃着牛肉大快朵颐,现在闻到烤盘上的肉味就犯恶心。
他皱起眉心,强忍着呕出来的冲动把烤盘放到水池,剩下的牛肉放进冰箱,才回到房间踏踏实实地躺在床上。
床板没有多柔软,但比局子里冰冷的地板舒服太多,项恺沉了口气,闭上眼睛耳边响起林子彦歇斯底里的嘶吼,窗外响起一声闷雷,项恺瞪大眼睛,翻身拽着被子蒙在脑袋上。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啊!?”
项恺睡得浑浑噩噩中被一阵尖叫声惊醒,他猛地坐起身,听到门外床来急促的脚步声,冷着脸打开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沾着血的黄毛,项恺的心底一沉,定睛瞧见一颗鲜血淋漓的狗头挂在自己的房门前,滴答滴答地淌着血……
那团湿漉漉的黄毛,黑亮的圆瞳没了光彩,项恺闭上眸子,认出这是自己昨天喂过的流浪狗,浓郁的血腥味灌入鼻腔,他本能地反胃,扭过头干呕。
楼道里空荡荡的,各家各户房门紧闭,他们在这里见惯了仇杀,这摆明是得罪了帮派被警告,谁都不想惹得半点腥味。
项恺的手掌死死攥着门框,骨节发白,脑海里再次回响起林子彦那句赌咒般得宣誓:我差一点就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我不会放手!绝对不会!
是他吗?
他想干什么?!他还想干什么!
项恺走到楼下找了一颗树将流浪狗埋在地下,回到家里清理地板上的血渍。
他若有所思地瞅了一眼时间,中午十二点,他换好衣服出去,关上房门转身,躲在楼梯转角的两个男人默契地对了一下眼神,盯着他离开。
项恺骑着摩托回来时已经是晚上,手里拎着买回来的饭菜,推开房门走到煤气灶前热饭,平静得好像今天的威胁没有发生过。
电视机的声音开得很大,过了零点项恺打了个哈欠回到卧室倒头大睡。
房门被推开,那两个男人走进房间,沾着泥水的鞋子踩在项恺擦得干净的地板上留下脚印,两人站在卧室门外,手里握着带消音管的手枪,相视一眼后闯进去,两人走到床边对着被子里鼓起的一团开枪射击。
数十发子弹打进棉被溅起一团团飞屑,杀手撩起棉被只看到被打出一个个窟窿的枕头,他拿出手机汇报:“人跑了。”
项恺坐在对面的楼道台阶上,一双犀利的虎眸盯着两个杀手急匆匆地离开筒子楼。他吸了一口烟,猩红的火光在黑暗里异常明亮,扔下烟头抬起脚踩了踩。
台阶旁边扔着上次打包好的行李,他本来想在家休息两天再离开,看来日子还是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项恺站起身,猛地小腹传来一阵剧烈的坠痛疼得他闷哼一声,局促地佝偻起腰。一股湿热黏腻的暖流顺着身下涌出,暗红色渗透牛仔裤的面料滴在他脚边的台阶上。
项恺错愕地瞪大眼睛,呼吸沉重地扶着手边的楼梯,“操?”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
项恺直起酸涩的腰,骑上摩托消失在夜幕里。
医院,
', ' ')('护士一圈圈地解开林子彦身上被雨水浸湿的绷带,齐医生和林澜交代他的病情,为难地说:“您还是劝劝他吧,这要是再折腾下去,伤口感染恶化……”
林澜一双冷艳的眸子瞪了林子彦一眼,瞧着他颓废地坐在病床边。
咚咚咚,病房门被敲响保镖走进来,林子彦猛地抬起头,急切地问:“他怎么样了?”
保镖走到林子彦身边,贴在他耳边说了一句,林子彦神色凝重,“医院?他怎么会去医院?!”
林子彦推开给自己换药的护士,抓着衣服就要走,林澜使了个眼色,站在旁边的保镖拦住林子彦,她厉声道:“你想去哪?不要命了?”
“你外祖父还等着你回家呢,你能不能让他少操点心?”
齐清也过来拦着林子彦,“你先换药,把药换好?”他贴在林子彦耳边压低声音,“你妈妈在呢,给她个面子,别闹。”
林子彦的保镖被林澜的人控制,她淡淡地说:“我知道你想去找谁,不必了,他不会再出现了。”
“这次你去警局的事已经够离谱了,你外祖父也不会容下这种人在你身边。”
“你说什么?”林子彦目眦欲裂,“你什么意思?”
他逼视着林澜,怪不得项恺要去医院,是不是她做了什么?
林子彦和林澜平时就没有过母慈子孝,现在更是剑拔弩张,他毫不留情地指着林澜,“你从来都没管过我,现在也别他妈想管我的事!”
“子彦!”齐清摁着他的手臂,“那是你妈妈!你发什么疯!”
林子彦推开他,崩溃地大吼,“项恺在医院!他在医院!”
项恺骑了三个小时的摩托才到市中心的医院,小腹处隐隐作痛,他从没有过这种病症,不想再亏待自己才来医院,正好检查脑袋受到的伤。
他不想再多一个人知道自己异常的身体,特意找了几年前给自己看过病的医生,幸好医生还在岗位甚至升到了主任医师。
老医生在听到项恺是双性人后,还是明显有些吃惊,毕竟很多双性人没有像他这样的体型,反复确认他几年前的病历。
项恺冷着脸,面对医生赤裸地打量自己的眼神,克制着情绪表现的无动于衷。
“你跟我到检查室吧。”老医生恢复职业的神色,起身走到检查室。
项恺跟着进去,躺在床上感受到冰凉的仪器划过自己的小腹,手掌不自然地握拳。
老医生盯着显示屏淡淡地问:“来过月事吗?”
项恺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医生这样的问题,但他还是羞愤地想死,胸膛的深处在滴血,蠕动着唇却怎么都没办法开口,恨不得扇自己两个耳光。
老医生抬起眸子,项恺艰难地摇了摇头。
“知道自己怀孕了吗?”
项恺整个人僵住,怀疑是自己幻听,他的胸膛激烈地起伏,屏住气息咬着牙根问:“你说什么?”
老医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好像在控诉项恺的不负责任,“怀孕四周左右了。”
项恺的脸色铁青,手掌死死地攥拳,指甲深陷入皮肉,老医生又说了几句,他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怀孕,自己居然他妈的能怀孕……
嘴里尝到浓郁的血腥味,项恺松开牙关咬烂下唇的一块嫩肉。
老医生对项恺的身体进行内诊,反复确认后语气略微加重,“你刚刚堕过胎?”
项恺的脑袋嗡地一声,瞬间头皮发麻,他还没从上一个惊闻噩耗中反应过来,又一颗雷将他炸得体无完肤,堕胎?
老医生摘下一次性手套,“阴道出血和腹痛是自然流产的现象,因为不完全流产,你自己准备一下,是需要做手术的。”
老医生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你们这些小年轻是怎么想的,身体难道就是这么糟蹋的?”
他俨然已经把项恺当做因身体异常而私生活混乱的那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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