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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以前见过人生产吗?”

“遗憾的是没有。我母亲生下妹妹的时候父亲没有让我进去,因此我只听到了母亲痛苦的嚎叫。”

“那您可能无法承受接下来要发生的一切。”

“我想我能预料到。”伊凡说,麦克躺在正中央的床上痛苦地喘息,他不知道弗里希是否精心准备过,但这像是个祭坛,麦克像面对着祭坛,烛火,十字架,桌上的小托盘,伊凡皱了皱眉,古怪,怪异,让人不适。

弗里希微微笑了笑,“您已经感觉无法承受了。”

“我能握住麦克的手吗?”伊凡询问。

“我不建议您那样做。您会让他更加痛苦。他无法承受的东西够多了。”

于是伊凡只能在心里为麦克祈祷。伊凡一直不相信真神,他敬神,但他相信神就是他所指的这一个,所有的宗教中,所有的文明中,神有着各种各样的姿态,而神不应该有着人类的喜怒与举止,神无法预测,无法揣度,也不应该有怜悯。但伊凡站在一旁,麦克的脸痛苦地扭曲,汗珠不停地从他的脸上滴落,伊凡祈祷所有的神明都有慈悲。

麦克痛苦地吼叫着,他紧抓着床单直到手指把白布撕裂,伊凡默念着祈祷词,“用力……用力……”的声音不停地回响,明明这只是一个产婆的声音,但却在回旋,血,伊凡看到了血,麦克的声音像是撕裂,他无力地喘息,但下一秒又像是痛哭出声。所有的一切都汇成了音浪,回旋,然后呼啸,伊凡乞求所有的神明,他不禁闭上了眼。但肩膀上的感触让伊凡睁开了眼,弗里希把胳膊搭到了伊凡的肩膀上,他贴近伊凡,是太过紧密会让人感到冒犯的距离,弗里希对伊凡说话,却并不看着伊凡,“您看着。”他说,“不要闭眼。请您看着,这所有的痛苦,所有的眼泪,最后会引向的结局。您只有看着才会怜悯,只有看着才能祈祷,您只有看着,”弗里希微微一笑,眼里闪着异样的光芒,“才会破碎。”

基连没有在场。他抱着枕头郁闷地躺在床上,基连重重地把脸埋进了枕头,虽然他想过要不要打破和麦克的承诺,这个想法真是十分有诱惑力,也十分有吸引力,但不行,基连郑重地想,他要成为一个成熟的人。如果连诺言都不能遵守,但和成熟可真是越离越远了。

但基连忍耐不住内心的急躁与焦虑。不知道麦克现在怎么样了?生产一直是那么痛苦,对于麦克来说应该是更加,如果他在场会不会好一些?基连无法停止这些盘旋在他脑海里的想法。基连咬了咬牙,他看了看时钟,焦急地想要跺脚。他去找过弗里希,弗里希听了他的话后挑了挑眉,又笑了笑,“是的,你最好不要在场。”弗里希说,“过后我会去找你,这会是一个信号。”

基连捏着自己的手指,他想要做些打发时间的事情,但什么一开始都让他想扔到一边,基连咬了咬牙,视线落到了自己的枕头上,还有一些红色的绒布堆在桌子上,是他还没用完的,基连扑到了床上,想着做出更多的小狐狸。麦克看起来似乎应该是喜欢的样子。

“麦克,喝些水。”弗里希说,轻轻地倾斜了水杯,他用手梳理了一下麦克的黑发,“我从没见过你这么苍白的样子。”

麦克无力地笑了笑。他的视线涣散。“你想要些什么吗麦克?”

麦克摇了摇头。于是弗里希无声地叹息,“一切就要结束了麦克。要有信心。”

回答弗里希的是麦克痛苦的嘶叫和持续不断的“用力……”,“弄死他,”弗里希呢喃,“弄死他,然后抱在你怀里三天三夜以使此事铭刻在心而勿忘——这样你就不会再度在孩子不该出生的时候将他产下来。”

“啊,”弗里希在伊凡的视线下微微一笑,“我一直很喜欢尼采。”

伊凡胡乱地点头,他的额头密布着汗珠,伊凡无法抑制自己嘴唇的颤抖,所见的都是血,血,血。空气中也像是弥漫着血色,伊凡的嘴唇轻轻地张合,他没有停止祈祷。时间都像是凝滞,但又像是如此残酷地前行,时间把麦克拉在地上拖拽,然后留下了一道延绵的,残酷的血痕。

伊凡混乱而又疯狂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他的手不停地颤抖,嘴唇无意识地将祈祷念出了声,直到一句清脆的啼哭打破了伊凡的思绪。“啊……”伊凡抬起眼,像从大梦中初醒一样茫然。

弗里希微笑,他快步走到麦克跟前,从产婆的手里接过了红彤彤的婴儿,又弯下腰去亲吻麦克汗淋淋的额头,“看看他麦克,看看他。”麦克扭过头,和汗水混杂在一起的泪水难以分辨。弗里希微微一笑,“麻烦您制住他。”他对产婆说。而伊凡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这是“他”指的是他,直到他的胳膊被人反剪住,“您要做什么?”伊凡问。

“一点小措施,我猜您可能不会赞同我接下来的举动。”弗里希轻轻地摇晃着啼哭不止的婴儿,“嘘,嘘,”他轻轻地诱哄着,而麦克的抽泣到了让人难以忽视的地步,弗里希抬起眼睛微微一笑,“请您铭刻在心。”他对伊凡说,伊凡张大了眼睛,他无意识地开始挣扎,一种作呕和反胃感袭上了他的头脑,就像野兽面临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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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伊凡不知道这种预感从何而来,“放开我……放开我!”他几乎是在吼叫。

伊凡看见弗里希走到了祭坛前,把啼哭的婴儿放到了银盘里,“嘘……嘘……”弗里希温柔地劝哄着,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婴儿柔软的脸颊,“如此柔软……”弗里希像是喃喃自语。麦克在抽泣着,而伊凡张大了眼睛。他看着弗里希举起了剪刀。

在剪刀落下去的瞬间伊凡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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