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砚只管自己缩着,不露头。
萧罹歪了下头,看到被子一直在动。
不对劲
他掀开被褥,整个人却是一惊。
你哭什么?萧罹将人抱起来,擦了他眼角的泪,说:我今日没打你。
从前这个人在王府受再重的伤,都没见他哭过。
又有什么事能让他哭?
谢砚脸上因酒劲发红,他似乎并未认出面前的人是谁,哭着说:有人骂我。
萧罹愣了下,想起白日在亭子内发生的事,辩解道:没骂你。
他到底怎么会以为他在骂他的?
谢砚压根不听萧罹的话,只管自己抱怨:他说我是狂狂
萧罹接:狂且。
谢砚低低说:他是这么想我的
他原来真的一点都不喜欢自己。
萧罹噤声。
原来他这样的人,也会在意别人如何看他。
谢砚也不回话了,靠在萧罹怀里,头晕晕沉沉地睡不着。
萧罹看他这模样,今夜怕是不能安稳,给他盖好被褥后,独自去了膳房。
谢砚迷迷糊糊,冬夜寒冷,将身子缩紧了些,呢喃说:他这么想我他不喜欢我我
他突然想到赤潮的规矩,浑身上下都开始发疼。
也不要喜欢他了
谢砚醒在了三日后,三日内只进水,身子虚得难受。梦里哭红了眼,眼睛肿得愈发沉重,他仰头看着头顶,就是不肯闭上。
砰!
谢砚循声侧过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人。
萧罹顾不上摔碎的碗,跑到谢砚面前,颤着嘶哑的声音说:你你醒了
谢砚见到眼前人现在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子钦萧罹伸出手碰他,说:别走了。
他微颤抖着说:我改主意了不放你走
你若执意要走,我把你锁住。
他低着头跪在床边,谢砚看不清他的神色。
萧罹说:要死的
谢砚一愣,没明白意思。
萧罹低低说:京中疫病传开了我不会让你出去。
疫病?谢砚喃喃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费了好些劲。
萧罹起身将人按回床上,手撑着一边,阴影笼罩在谢砚头上,说:你身子虚着,不许下床。
呃谢砚看着他低笑一声,淡淡说:为何啊?
萧罹噤声,转过头不去看他。
为何?他也想问。
分明是自己将这人放走的。现在又把人强行抓回来,到底是为何?
他做好准备又一次面对这个人了吗?
没有
他曾经那么对他,他曾经说过不会再强迫他。
可他都没做到。
还有什么脸面去命令他?
小凤凰是自由的。
疯狗,才是要用链子锁着的那个。
萧罹试过了,他还是没能放下谢砚。
这人要他给出一个理由,可他两手空空。
给不出啊
他闭上眼,想尽了所有的答案后,说出了最不想说的,他从喉间哽咽着说:孤是太子!
周围突然安静了下来。
萧罹不敢去看谢砚,长久沉寂后,听到那人漫不经心的嗤笑。
萧罹感觉到了,心在下坠,是将要失去的那种痛苦。
谢砚直视着他的侧颜,平静地说:萧淮予。
萧罹蓦得一抖。
无人讲话。
萧罹带着沉重的失意,笑了笑说:你还是去查我了。
是啊,他把他从赤潮手中带回。赤潮那样的地方,要查什么查不到,更何况只是一个字。
从前他不告诉谢砚,谢砚也不去茶,是觉得这是谢砚对他的信任。
可现在
他到底是不信自己了。
他们之间,一个不信对方,一个用太子之位威胁对方。
真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没有。
谢砚打破这场沉寂,说:没有查你。
呃萧罹抬了抬眸,愣在原处,一息后才反应过来,转头看谢砚。
谢砚垂目,又一次重复说:我没有去查你。
萧罹捂住耳朵,低吼:你骗孤!
谢砚拉下他的手,毫不犹豫地凑上去。
这不是第一次亲近,萧罹却是第一次觉得脸颊发麻。他怔怔地,讷讷地看着眼前的人,喉咙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
怕这是一场梦。
这样的梦,他这些年来做了无数次。到最后,眼前的人都会消失。
可现在这个人,他的眼睛里藏着坚定,与七年前那个雨夜的对视一样,怀着最忠贞的不容置疑。
谢砚看到萧罹哭,顾自说:那个答案,你想知道吗?
萧罹身子绷紧。
那个问题
是他刚找回谢砚时,他曾在诏狱里问他,贵公子有没有挽回小凤凰的心。
疯狗有没有挽回小凤凰的心?
萧罹抖了下,像个孩子,他喃喃地说:我不敢。
谢砚却笑了:疯狗也有不敢的时候?
萧罹说:是啊
萧罹说:遇到小凤凰以后,胆子就不行了。他笑了下,含泪轻轻地抓住谢砚手腕。
疯狗他,把小凤凰抓得太紧了。谢砚不挣扎,笑说:小凤凰本来要走了,但是疯狗太疯了,他偷偷在小凤凰脚上绑了根丝线,摸着丝线,疯狗找到了小凤凰。
萧罹握着他手腕的力气加大,牢牢地将人按在床上,欺身而上。
谢砚神色从容,定定地看着自己身上的人。
萧罹压下身,两人鼻尖擦着鼻尖,萧罹说:那根线是红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