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快就到过年了,宫里一片喜气洋洋。
“鹤卿,你元宵节有空吗?”雍怀瑜问。
她这段时间算是在宫里小住,偶尔会跑来跑去,两个人见面不算太多。突然年前她回来问自己元宵节有没有时间。梅鹤卿笑着点点头。
雍怀瑜难得没有扭头就走,而是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要回家过节。不过元宵节前一定能赶回来。
“恩。”梅鹤卿心里有点甜丝丝的。两个人的关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变得密切,偶尔,雍怀瑜也会依靠她一下。她以前说不想要雍怀瑜改变这种鬼话都要作废,某些地方改变的更依赖一些她也承受得了。
雍怀瑜点点头就立刻出宫离开了。她要赶在过年前顺路和同光见个面。许久不见束同光了,只听得到她的名字在别人口中不断被提及。束女侠勇闯寒潭智斗采花贼,束女侠解救恶霸强抢女子,束女侠为人刚正不阿有宗师风范……
束同光的老家正好在雍怀瑜回家的路线上,她之前给同光写信,对方也说过年要回家了。
梅鹤卿在宫里看她哥哥抱着小皇子四处炫耀孩子会叫爸爸妈妈了,真是不知道皇兄到底有什么失心疯,一个只会尿床的奶味孩子有什么好抱着炫耀的。好在这个小皇子太活泼吸引了大家全部的注意力,皇太后都不来她这里问到底什么时候要和雍怀瑜成婚的事情了。
雍怀瑜骑着马出城之前,忽然想起容易的事情,立刻去馄饨铺问他要不要跟自己过去一起看看束同光。容易欣然应允。
“哎,你这样三番五次被同光拒绝,会不会有一天突然改变主意啊?”雍怀瑜骑着马问对方。
容易思索了一番,点点头说:“也有这种可能。”谁能说得准未来的事情呢。或许他会改变主意爱上别的女子,或许他还会像现在一样依然爱着束同光。就算他足够聪明,也摸不准自己的内心与未来。
“同光要是知道你牺牲这么大,或许会对你改观?”或许就不只是做普通朋友,能重新对这位富家子弟改变看法,成为挚友也说不定。
“这是在卖可怜。”容易指出这种做法并不妥当。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自己,而不是为了强迫束同光接受自己。他只是借着束同光让家里看清他不是一个可以随时摆布听话的人。
还不错,确实是个正人君子。“你要是会武功,说不定就会成为第二个谈半佛。”雍怀瑜说。
“然后树大招风,第一个被杀吗?”容易和她在一起呆久了,也清楚她的思维是怎么想的,所以一听说自己会成为那样的人,就学着雍怀瑜的语气反讽。
立刻把正人君子这个称赞从自己心里划掉,这个人小心眼儿。
一路上吵吵闹闹的,很快就到了束同光的家。老将军一看到两个人,立刻喜笑颜开。同光穿着一身黑从屋里走出来,许久不见,她的目光变得更为刚毅坚定。懒洋洋的互相打个招呼,就像昨天才见过的老朋友似的。
雍怀瑜席上没忘记揶揄容易做了卖馄饨的小贩。
“他?卖馄饨?”束同光怀疑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半天,这位大少爷是变了一点,但看起来怎么变都变不成那种小摊贩的样子。而且,一直养尊处优真的会卖馄饨吗?
她点点头说:“对。”容易的馄饨到后来都单独为她留一碗等她出宫来吃的程度了。
“你要不要走的时候拿点钱?被家里赶出来日子不好过吧?我们现在虽然比不得京城里的日子富贵,但是支持你白手起家的钱倒是也能拿出一点。”束同光同情的看着这位落魄少爷,决定资助一笔资金让他重新创业。她没苦过,过得日子养尊处优惯了,很难想象容易要如何在取得家庭谅解之前好好生活。
束将军也点点头说:“是啊,你们家真是糊涂蛋。不过依着老夫说,你何必死心眼儿和家里决裂呢?办法有的是,你是个聪明人,肯定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何必闹成这样。”
“两全其美的法子是有的,不过如果不让我父母和老祖宗看到我的决心,那我以后依然会被他们处处掣肘。想要从上到下的改革,就要从我开始。”容易说。他决心要推翻容家自古以来对大家的约束,想要做到这点,与家里决裂是必不可少的关键。等他再回去的时候,就是改革的开始。
束同光鼓掌。容易果然从来不让人失望。
过年了。
京城到处都是爆竹声。一大家子都围坐在一起吃火锅,吃饺子。
梅鹤卿抬起头看着月亮。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在看着月亮呢?有没有想念自己呢?
“姑姑想姐姐了。”小王爷仰着头天真的说。她这个姑姑对那个姐姐最温柔了,他跟父母进宫经常能看到姑姑在逗姐姐笑。
“对,姑姑想姐姐了。”梅鹤卿大大方方的承认,惹来大家的怪叫起哄。
元宵节,还有十五天才到啊。
除夕守岁的时候梅鹤卿和大家坐在一起,掰着手指算着日子,觉得格外的漫长。真是奇怪,以前明明分开的时间更长,她却不觉得漫长。如今知道对方要回来
', ' ')(',还只有短短的十五天,她倒是开始嫌长了。
几个小王爷围着姑姑要听姑姑唱歌。
“别烦你姑姑,她心里头想着人呢,没空给你唱歌。”七王爷把自己儿子拉到一边。
梅鹤卿长长叹口气说:“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大家哈哈大笑,纷纷说天底下只有雍怀瑜这样的传奇人物才能让梅鹤卿在这儿长吁短叹,长短相思。
宫里一片其乐融融,容家这个年过的愁云惨淡。
容老太太在过年前几天病逝。临死前,只是勉力说出一句:“容易。”便灯枯油灭,去世了。
大儿子着急忙慌派人请容易来,却得知容易不在,去束同光老家过年还没回来。孙子们哀哀的在灵堂哭,重孙子们披麻戴孝的坐在灵堂里东瞧西望,大人一哭,他们立刻也跟着哭成一片。
似乎人死了,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了。棺木是黑底金丝嵌花,上面放着一朵白色绢花。尽管麻布不是惨白的,但是穿的人多了,在昏黄的灯光下,也变成一片冷白色。媳妇们在里面照应,丈夫们在外面强打精神接待客人,满面笑容的接受客人们的吊唁。
做法事的和尚们敲着木鱼和磬。一声声,从早到晚。
容易接到消息就骑着快马拼命赶回来,进门就被父亲拉着跪在老祖宗的棺材前让他看看他做的事,气死了老祖宗,是个不孝子。他看周围还有宾客,就听从父亲的话跪在棺材钱嗑了几个头,顺便问自己的弟弟们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立刻帮着弟弟们接待客人,中午给媳妇们送了饭食进去,让她们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身子。
晚上守灵,他父亲余怒未消,强行想要容易承认自己的错误。跟他说他的祖母死的时候还念着他的名字,惦记着他。
“祖母的恩情我不会忘记。但,和父亲你要我承认的错误是两回事。”容易冷静的说。他不会被父亲现在的样子吓倒。
他母亲跳出来尖叫着质问他难道去街边做馄饨这么开心吗?
媳妇们有眼色,立刻请大太太进去休息,说大太太累了,情绪有些激动。弟弟们也围在他身边,生怕父子两个有什么过激的举动。
“祖母下葬前,我都会呆在家里。如果父亲想好我们之间的事情,尽管来找我。”容易不容分说直接走了。
大老爷看自己儿子变成这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家里老太太去世,他也老了,现下其实是想拉拢儿子回家帮忙做事的。家里长房就这么一根独苗,不可能真的让他在外头。如果儿子在棺材前认错,他立刻就会让儿子回家。但是没想到儿子坚决不肯认错,也没打算回家。其余房的孩子不是不顶用,就是太平庸,要三个人一起才能顶上一个容易。
为什么父子之间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束同光到底给容易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容易摆摊卖馄饨的事情,家里都清楚。弟弟们早就有心让大哥回来,也准备用这个机会让大家破冰,毕竟大哥出去卖馄饨是浪费脑子,而且,大哥在家哪做过这种活儿啊,想都不用想是硬撑着怄气呢。所以大家轮流去给容易做思想工作,希望他能认个错回来。
“不可能。”容易斩钉截铁的说。
二弟挠挠头问:“大哥,你真就这么喜欢束同光吗?”他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婚事是家里做主的,他不太清楚这种感情。“你喜欢的话,我们也有办法,等你回来,大伯肯定让你当家,到时候你把人娶回来不就行了?要是大伯反对,我们帮你顶着。”
“和同光没有关系。我离开家里,虽然有一部分是为了同光,但更多是为了自己。”容易说。他想要容家从腐朽中重新站起来,想要赋予每个人身为人的部分,而不是父母说什么,就要硬着头皮去做什么。不是父母指婚就要娶,也不是到了年纪就要嫁人。他赞同同光说的,女人可以自己保护自己。他希望容家接下来出生的女孩都能像同光一样,找到自己生存的意义,然后去自己的舞台上发光。
女孩天生就该温柔吗?
男孩天生就该勇猛吗?
难道男女之间,就只是保护者与被保护者的关系吗?女人就只能站在舞台下面去支持男人们站上去吗?生来如此,就是对的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