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文件夹挡住的整张脸,包括从脖子到脑瓜门儿全都红了个彻彻底底。
羞耻归羞耻,短信也不能就这么晾着,她抬手抓掉文件夹,慢吞吞地重新拿起手机,绞尽脑汁地思考这一绝望现状要怎么才能圆回来。
怎么想好像都只能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打错了。
孟婴宁咬着嘴唇,这次学乖了,也不打拼音简写了,小心翼翼地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敲:我刚刚打错——
正打到一半,手机突然又是“嗡嗡”的两声,孟婴宁一哆嗦,差点又给发送了。
她赶紧停下动作,目光上移,陈妄回了四个字。
——那得加钱
“……”
什么人啊这。
隔着屏幕,孟婴宁都能感受到陈妄打出这句话时的不正经。
这个人果然是狗改不了吃屎。
无论多少年过去了也还是那个德行。
孟婴宁不想回复他了。
快乐星期五的早上,编辑部依然一片鸡飞狗跳鸡犬不宁,丝毫没有工作日最后一天的平静祥和。
孟婴宁一大早就到了,一脸萎靡去茶水间冲了杯黑咖,又从小冰箱里拽了包零食,回到座位上翻出早上在地铁站旁边711买的三明治,哗啦啦撕开包装袋开始啃。
啃到一半想起来,又放下早餐起身,梦游似的把昨天晚上弄好的照片和资料专访稿放到了会议室桌上,梦游似的飘荡回来。
坐她旁边的白简看了她一眼,端着咖啡杯划过来,仔细端详着她的黑眼圈:“你昨天晚上歌舞升平去了?”
孟婴宁咬了口三明治,声音含糊道:“没睡好。”
“累了吧,你来的时间短,习惯就好,”白简很懂,拍了拍她的肩膀,“每个月总要有两个礼拜是这样的,等发售日过了能过上几天混吃等死的清闲日子。”
孟婴宁吃着三明治,没好意思说自己没睡好是因为做了一晚上噩梦,梦见的全是写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姑娘双手捧着早餐默默地啃的样子看起来像只小仓鼠,又安静又乖。
白简忍不住摸了下她的脑袋:“咱们公司算是好的了,现在纸媒这么萧条,就咱们这行——对家《veco》裁员都快裁空半层楼了,两个子刊直接“咔嚓”就给砍了,相比之下,我们!”白简感动道,“我们是多么的幸福,我没想到有一天我竟然会觉得有个奋斗的目标——加班是这么踏实的事儿,我真爱工作,工作真好。你说是不是,小孟?”
孟婴宁顿了顿,放下三明治,非常上道的配合她放彩虹屁:“我也是第一次发现,能加班到头秃是如此幸福的一件事,我现在能理解姜部长了,为《singo》秃顶是值得的。”
市场部姜部长,今年三十有四,发际线已经快到脑瓜顶了,并且看起来还有向后脑勺逼近的趋势。
“……”
白简转过头来,眼里饱满的情绪戛然而止,犹豫了:“那还是不行吧,找对象的时候男方一般会在意发际线吗?”
孟婴宁眼睛一弯,声音又甜又欢快:“您找个程序员,他们不敢在意发际线的。”
白简觉得是这么回事儿,点点头,又问:“陆语嫣那事儿你推了没?”
“还没。”
“到时候该道歉道歉该装孙子装孙子,嘴甜点儿,”白简四下看了一圈儿,压低了声道,“知道前主编为什么好几个大一线没要选的她吗?人有背景的,母家经商,大伯是个部队里什么长,挺大一官儿。”
孟婴宁眨眨眼,“哦”了一声。
俩人结束了繁忙一天的晨间逼逼,转椅一滑,各干各的去了。
孟婴宁手头上只剩下陆语嫣的那个封面,主要是谈好了的封面又给人推了,孟婴宁觉得这事儿办的不地道。
纠结了一周,最后觉得最好还是走一趟。
约的时间在下午,陆语嫣这会儿在市郊一个影视城拍戏,坐车过去两个小时,上午一开完会午休,孟婴宁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往那边赶。
在车上脑子里完整过了一遍等一下话要怎么说。
拒绝别人孟婴宁向来都不太擅长,初中那会儿,春心萌动懵懵懂懂的岁数,小姑娘皮肤白嫩剔透,五官漂亮,看着人的时候杏子眼一弯,梨涡深深,又甜又乖,把同龄的小男孩儿都瞅得一愣一愣的。
第二天就偷偷摸摸往她书桌肚里塞巧克力。
那会儿喜欢她的人很多,真正敢告白的其实没几个,大家都觉得早恋是特别羞耻的事情,被同学知道了要被嘲笑的。
可能还会被找家长,到时候要面对的可能就是一顿胖揍。
但,真正的勇士敢于面对同学的嘲笑,爱美人不惜命。
某天放学,孟婴宁被初中部高年级的一个小男生在学校门口小树林过道里堵了,男生看起来大概也是他们年级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校服外套扎在裤腰上,牛逼哄哄地仰着脑袋看着她,脸上写满了我是扛把子我最吊:“孟婴宁,你喜不喜欢我?”
孟婴宁在陈妄的统治阴影下苟活了这么多年,胆子比几年前可大太多了,这会儿看着他就像看着只三花猫崽子炸毛。
装逼水平是真的次,跟陈妄比起来凶残程度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小姑娘脆生生道:“不喜欢。”
扛把子没听见似的,语气很霸道:“我喜欢你,你跟我处个对象?”
人家一表明心意,孟婴宁就愣住了,张了张嘴,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有点难为情。
她垂着脑袋苦恼的想了几秒,下定决心以后再一抬头,扛把子在她面前腾空而起。
穿着高中部校服的少年揪着他衣领子把人拎起来,人往后两步,跟孟婴宁拉开距离。
扛把子嗷嗷叫唤着蹬腿:“我操谁啊,别拽我!撒手!给我撒手!你他妈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