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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是谁。
5岁的他曾问过自己的父亲,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父亲正忙得焦头烂额,听到他这话时半边眉毛都挑起来了。
“什么?”
“我的母亲,”他说,“我从来没见过我的母亲是谁。”
父亲听到这话停下来思索了一下,然后对他说:“你的头发和眼睛很像你母亲。”然后父亲就离开了,听到这话他赶忙去照镜子:他有一头金色的头发和蓝色的眼睛,和父亲不一样,父亲有一头银发和紫色的眼睛,他的面部线条和父亲长得不十分像,他是帅气阳光的,而父亲是漂亮的,但父亲的外表和父亲的野心不相称,而他本人却很愿意做一个闲散的子爵。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着呆。
贵族的家庭大多貌合神离,父亲和他后娶的夫人也不例外,只是一场政治婚姻而已,各玩各的,谁也别耽误谁,但他知道父亲的夫人曾想过让她自己的儿子当这个家族的下一任当家人,一向对夫人还算顺从的父亲直接摇头拒绝。
他听着父亲和夫人的争执,沉沉睡去,梦里他梦见了一个看不清具体相貌的人,梦里的人有一头金色头发和一双蓝色眼睛。
父亲爱过母亲吗?
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答案,父亲总是很忙,很忙,作为国王陛下的宠臣,野心家,父亲基本不怎么在家,他也天天有一堆课要学,绘画钢琴小提琴剑术礼仪骑马射箭艺术鉴赏样样都要精通,因为他是父亲的儿子。
他就必须做到如此。
他有时候,有时候偶尔会羡慕那些贵族孩子回家时总有母亲等待,他回去没有任何人等着他,只有冰冷的餐点等着他,他吃了一块馅饼,冷得他发抖。
母亲,母亲。
他这样想着。
15岁那年他翻箱倒柜,只为寻找母亲的一点点踪迹,可他最终只是找到了一张照片: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三个人都穿着骑士服,一个当然是年轻的父亲,一个男人身材敦实,在父亲和女人面前显得稍稍矮小一点,男人温吞地笑着,另一个女人英姿飒爽,男人站在父亲和女人中间,父亲的手搂在男人的腰上。
他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看,父亲已经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那张照片。
“她是我的母亲吗?”
“不是。”父亲说,“维多利亚她嫁给了巴特伯爵,也就是这张照片里的另一个男人,生了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后死了。”
“母亲死了吗?”
“没有。”父亲说,“如果你母亲没有离开,我想我不会娶你的母亲,但我也不会娶其他人。”
父亲又离开了。
他看着那照片,把那照片藏在自己的心口处。
14岁时他遇到了巴特伯爵的儿子————小巴特个子不高,穿得就像一只花孔雀一样,这是小巴特第一次出现在大众面前,以皇家骑士团团长,下一任艾尔家族家主的身份。
他显然不怎么参加宴会,好奇地看着过往人群,父亲显然对小巴特格外关注,小巴特显然也崇拜父亲,他们很快就聊了起来。
“家父身体不好,整个冬天和秋天都在家里休养,妹妹在家里照顾他。”
“巴特以前可是最强壮的那个。”父亲皱眉,“他当时可是整个骑士团最英勇的那个,怎么……”
“父亲说是多年的一场大病让他如此。”小巴特这样说,“那大病如此严重,他差点就死了。”
父亲皱皱眉,没说话,他只是盯着小巴特,小巴特有一头金色头发,和一双紫色眼睛。
和父亲一样的紫色眼睛。
他喝了一口酒。
后来小巴特常常来他家,父亲看起来非常高兴,小巴特也非常高兴,经常跟着他。
“你多少岁?”
“14岁。”
“哇!跟我一样!多少月出生的?”
“12月24日。”
“跟我一样!”小巴特兴高采烈地说,“我们还真有缘。”
望着小巴特天真可爱,像女孩子一样漂亮的脸,他没法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小巴特人不坏,相反,他天真无邪带着古代的浪漫精神,他很快就放下自己对小巴特抢走自己父亲的成见,和小巴特玩得很快乐。
“我带你去看看我父亲!”有一天小巴特说,牵着他的手,“父亲总是怕我交不了朋友,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你父亲不是在家修养吗?”
“见一个朋友我父亲肯定乐意的。”
第二天他就见到了巴特伯爵。
那么多以后他都记得他见到巴特伯爵的场景:他一开始还没见到巴特伯爵,小巴特去问妹妹巴特伯爵呢?妹妹当时正在壁炉旁看着书,听到这话头也不抬。
“爸爸去花园转去了。”她说。
“父亲怎么能受凉呢!”小巴特急急忙忙地去寻找,他也跟了上去,花园的花已经尽数枯萎,在白色天地间,站在一个人,那人
', ' ')('有着一头金色的头发,那人正抬头看着树枝上摇摇欲坠的树叶。
“父亲!”小巴特喊。
巴特转过脸,他得以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好像在哪里见过来着?
他想着,这么思索着,小巴特已经拉着他到了巴特面前:“父亲!他是我认识的新朋友,他叫莱菲尔.巴比伦卡!”
巴特原本还是微笑着的,但听到他名字的瞬间,莱菲尔看到了巴特眼里的惊恐,愧疚和爱。
爱?
“你姓巴比伦卡?”
“嗯。”
巴特看了他良久,最后还是伸手,摸了摸莱菲尔的脑袋。
“你好,莱菲尔,”他说,“有空常来玩。”
我很喜欢他。
莱菲尔这样想。
15岁的莱菲尔不再思念母亲,毕竟世界多姿多彩,他虽然还有那么多课上,但他有了小巴特这个朋友,偶尔小巴特还会带点巴特伯爵做的牛肉馅饼,在他放学后给他。
“父亲给你的。”小巴特骄傲地说,“这是父亲唯一会做的东西,你也尝尝!”
莱菲尔咬了一口,不知道为何他想到了在这政坛上开始越传越广的谣言,谣言是关于小巴特和父亲的,毕竟小巴特除了那头金色头发,其他的地方和巴特伯爵一点都不像,他长得那么像父亲,尤其是那双紫色眼睛———那双巴比伦卡家族特有的紫色眼睛,而莱菲尔自己呢?长得一点不像父亲,性格都不像,当爷爷奶奶在世时,他们曾问过父亲,父亲斩钉截铁。
“我是他母亲的第一个男人,也是最后一个,我看着他从他母亲的肚子掉出来,所以别问了!”
可小巴特呢?
也许是一场风流债,那个女人也许就是一头金色头发,当年和父亲发生一场荒唐事,在没发现自己怀孕的时候嫁给了巴特伯爵,对,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想到这里,莱菲尔看向了小巴特,小巴特看起来和平常一样,仍然无忧无虑着。
他继续吃牛肉馅饼,却听到了小巴特的低语。
“……我就是父亲的孩子,谁来带走我我都不走。”
他说。
16岁那年,这一切秘密终于揭穿。
那天是12月24日,莱菲尔和小巴特的生日,他们在外面疯玩了一天,在天即将黑的时候才匆匆赶回家,一推开巴特家的大门,莱菲尔就听到父亲的怒吼,妹妹站在那里,面无表情。
“我问你小巴特究竟是怎么回事?!”
“菲利普……那已经过去了。”巴特伯爵声音低低的。
“过去?我是打算让它过去!”菲利普的声音第一次那么失控,“我还以为你真的和维多利亚那个女人上床了呢!小巴特16岁,12月24日出生,啊?你忘了你16年前的12月24日在哪里吗?!”
“父亲!”莱菲尔推开门,看到父亲抓着巴特伯爵的衣领质问着,巴特伯爵脸色苍白,看到莱菲尔来,菲利普冷笑了一声,松开了巴特,巴特看起来苍老了许多。
“你不是很想见见你的母亲吗?”菲利普说,“来吧,见见你的母亲————巴特.艾尔,在16年前的12月24日生下你后,就抛下了你和我,带着维多利亚离开了骑士团,直到你五岁才回了王都。”
莱菲尔呆滞地看着巴特,面前的已经老去的强壮男人竟然是他的母亲?一个男人,怎么能生孩子?
巴特捂住脸,他看起来那么后悔。
“对不起,”他低声,“真的对不起,莱菲尔。”
他静静地,缓缓地讲起了那个故事。
那时候巴特和菲利普都确实太年轻了。
就像所有浪漫小说一样,他们相爱了,菲利普疯狂地爱着巴特,如果巴特说一句话,菲利普肯定会放下所有东西,只为和巴特远走高飞,可巴特显然很有顾虑,维多利亚是巴特的未婚妻,可维多利亚不爱他,他也不爱维多利亚,他们无法像夫妻一样,但政治婚姻和权利让他们必须绑在一起。
作为艾尔的未来家主,他不能和一个男人永远在一起。
这场恋情好像注定没有好结局,可凡事有个变数:就在巴特想向菲利普提出分手时,巴特发现自己怀孕了,他这才知道他们家族流传的一个小小的诅咒:祖先曾勇敢地娶了一位精灵,可精灵王下了一个诅咒作为他们的新婚礼物,艾尔家族的强壮男人都需要体会一次女人的痛苦,才能作为一个男人繁衍后代。
一开始还能用魔法什么掩盖,可临近临产,他连马都骑不了,要命地是当时他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都大,明明离临产期还有一段时间,而他不小心被菲利普瞧见了,菲利普一开始以为他是得了绝症,医生告诉他他怀孕后,他被菲利普强制带回了巴比伦卡家族城堡。
12月24日,圣母诞下耶稣,他也在受苦着,他痛苦地尖叫,几乎撕碎了整个被单,他几乎生了一个白天,在夜晚降临时,训练回来的菲利普看到一个孩子从巴特肚子里掉了出来。
', ' ')('那就是莱菲尔.巴比伦卡的出生。
“这就是全部了吗?”小巴特问
“不。”巴特轻声。
菲利普很高兴,嘱咐女仆照顾好巴特,就抱着莱菲尔离开了,女仆偷懒离开了,留下巴特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
直到另一阵剧痛又从巴特的肚子深处传来。
这次要轻松一点点,没过一会儿巴特就又听到了孩子的啼哭。
那就是小巴特
巴特怀得是一对异卵双胞胎。
他究竟做了什么荒唐事啊?
他必须,必须,要让一切回复正轨。
巴特想都没想,剪了脐带,把小巴特抱在怀里,冒着漂泊大雨,冲了出去。
“我抱着你去找维多利亚,发现她已经怀孕三个月了,为了掩人耳目,我和她不得不尽快成婚,然后暂时离开了王都,维多利亚在听到她的爱人战死沙场后也自杀了,我带大了小巴特和她的孩子,这就是结局。”巴特说,菲利普紧紧地盯着巴特。
“父亲......”
“出去。”菲利普说,“我和你们的母亲有些事要谈。”
莱菲尔不知所措,小巴特担忧地看着巴特,巴特只是闭上了眼睛。
“走吧,”巴特说,“这是对我的惩罚。”
小巴特咬咬牙,最后还是关上了门。
他们却不肯离开,妹妹不知道为什么也走在了他们身后,他们垂着头,听到了菲利普愤怒的声音,菲利普怒骂巴特的狠心,残忍,不告而别,巴特低低地呻吟,喘息着,而后,那怒骂也低下去了,只有菲利普低低地啜泣。
“你为什么要在那一天离开呢?那天下那么大的雨,迟一天再走也好啊,第二天是个大晴天。”菲利普说。
小巴特拉起了妹妹和莱菲尔的手。
“走吧。”他说。
他们离开了这城堡,来到那花园,他们坐在长椅上,静静地看着夜晚里绽放的夜来香,小巴特看了看莱菲尔,又看了看和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妹妹。
他们的手牵在一起。
“会过去吗?”
“会过去的。”
当菲利普和巴特去找他们,三个孩子已经睡着了,睡着在长椅上,东倒西歪。
可他们的手始终牵在一起。
不曾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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