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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那么几家客栈前还亮着灯,伴随着打更人的声音,还有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脚步声杂乱沉重,他穿着一身脏污衣袍依稀能看出原本的蓝色,贴着墙疾步走动。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只知道往前跑,夜里有宵禁,被抓住了,依旧是死。
最后他看着旁边的围墙,咬咬牙,扣住几点缝隙往上用力一爬,却在从墙头跳下去时,膝盖一软,整个人重重坠了下去。
亏得下面刚好是个稻草堆,才没有伤上添伤,男人眼皮越来越重,到底是抵不住,昏死过去。
旁边就是一个小棚子,里面拴着一匹乌黑顺亮的骏马。
院子的主人似乎是为了方便,一次性买了好多个草料放在一旁。
那马鼻腔喷了一口气,蹄子声哒哒了几下,最后张嘴去把旁边的稻草咬过来咀嚼,眼睛只盯着这个人。
没过多久,外面有凌乱的脚步声经过。
天亮了。
高大的汉子掏出钥匙将铺子门打开,直往后院奔去,昨天想着把草料晒晒,忘记给收进去了。
他刚走进小棚子旁边,赫然瞪大眼睛。
他那草料上窝了个人。
那衣服不知道在地上滚爬了多久,看起来脏兮兮破破烂烂的,还带着些血迹。
身下的草料算是浪费了
他眉头一拧,大跨几步一手抓着那人的手臂,想往外拖,目光却刚好看见了露出那半张苍白的脸,霎时瞪大双目。
怎会是他???!!!
就算是衣着狼狈,也不掩盖他身上的风采。
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眼角余光疑似有寒光一闪,危机感让他下意识伸手去截住。
下一刻,青年的另一个手也被他牢牢抓在手里,那修长手指抓住的匕首应声落地。
“沈鸿羽?”高大英俊的汉子嘴里叫出这串名字,看见青年脸上露出的瑟缩,这才惊觉自己用力了些。
沈鸿羽眼里似乎有惊喜一闪而过,最后变成了看陌生人的眼神。
他连忙松开一只手,一手把青年往自己方向用力一拉,一把伸手穿过青年的腿弯,将他打横抱起。
“樊荆!你放我下来!”
沈鸿羽在他怀里不断挣扎扭动,樊荆险些抱不住他。
“别乱动”樊荆低呵一声,揽着背的手往下偏点,拍了一掌他的屁股。
“你!”沈鸿羽刷的瞪大眼睛,他似乎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大了,还能被人拍屁股。
做完这个动作樊荆也有些后悔,但是怀里的青年已经被他惹毛了,只能想着一会在给他顺顺毛。
接下来沈鸿羽安静的,由他把自己抱进了房间里。
樊荆将他放到了干净的床榻上,转身又去衣柜里翻银子,他边翻边说“你且在这里休息会,我去找大夫。”
说完,刚好找到了他自己收起来的银子,他揣进怀里,转身大步跨出去。
沈鸿羽当然不会这么听话,当外面的脚步彻底没了声,他立马从床上下来。
动作间牵扯到伤口他只是吸了口气,随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出门继续翻墙出去。
落地刹那,他面色扭曲,又很快恢复平常,这边翻过来是个小巷子,他扶墙往另一个方向快步走开。
那些人估计还在找他,他得想办法出城。
身上不过是皮肉伤,他还有些金疮药,够用了。
他只敢贴着墙往安静的地方走,但凡前面有一点声响,他就换方向。
得想办法,混成乞丐出城。
沈鸿羽看着前方近在咫尺的城门,刚刚他又往脸上抹了不少灰,应当能混出去。
心脏砰砰做响,他低下头往城门走,刚迈开几步,手臂徒然一紧,熟悉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住。
樊荆脸色不大好的看着怀里更加脏兮兮的人,语气忍不住加重:“不是叫你待好?你跑什么?”
沈鸿羽被抓住本想挣开,却在听见声音时,忍不住红了眼眶。
“别出声。”眼看城门那边的人被这的动静吸引了,他一把抱起沈鸿羽往回走。
院子里有大夫等待。
一番看诊下来,樊荆又给了大夫银钱拖人家送药过来。
那成想一转身便看见沈鸿羽又下了床。
樊荆皱着眉头,他其实更想自己去拿,但是怕沈鸿羽又跑了,身上那么重的伤,居然还趁他去找大夫时跑了。
沈鸿羽身上的脏衣服穿了两天了,实在令他不舒服,他毫不客气地对男人说道:“我要洗澡。”
“不行。”樊荆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一会打热水给你擦一下身体,你身上伤口不能泡水。”
“我要洗澡,不要随便擦!”沈鸿羽脸色也变得不好,他身上实在是太臭,只是擦一擦怎么可能干净。
樊荆紧闭嘴唇看着他,沈鸿羽不甘示弱,最后樊荆还是败下阵来。
不多时
', ' ')('沈鸿羽看着面前的一盆水瞪大眼睛“我是要洗澡!”
“桶里还有热水,不够就添。”樊荆提着桶放到盆旁边“这里不比你府上,没有浴桶。”
樊荆不知道这句话哪里戳痛到沈鸿羽,原本还张牙舞爪的人,突然平静下来。
半响,沈鸿羽才低低说了句话:“你出去,我要洗澡。”
樊荆定定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出去。
传来门关上的咯吱声。
沈鸿羽开始脱着衣服,有些布料已经粘着伤口,脱下来时再次流血,他也没有去管,他沉默的用温水擦干净了身体。
最后才用桶里干净的水把脸擦干净,他又变回了那个高傲的沈鸿羽。
门外又传来声音
“旁边架子上有个外袍,你先披上出来,我给你敷药。”
沈鸿羽拿起一旁的衣服,手中动作一滞,他甚至连个裤子都没给,只还知道给他留点尊严,给了他一个亵裤。
最后他还是披上外袍出去,走动间衣袍下白皙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樊荆喉头滚动,把沈鸿羽领回房间,拿着刚刚药童送来的草药,准备给他敷上。
沈鸿羽朝他伸出一只手“给我吧,我自己来。”
樊荆却就着这个动作,一手托着他的手腕,另一手给他上药。
一番折腾下来,沈鸿羽也乏了,他不在反驳,背靠着床头仍由樊荆给他上药。
“好了”
樊荆终于给他把全身伤口处理好,一抬头才发现对方睡着了。
眼下青黑严重,一看就没休息好,樊荆动作小,把他扶躺下,将他裹进被子里。
樊荆坐在床沿边上,静静的看着躺在他床上的人,时隔两年,没有想到还能见面,两年前他们不欢而散,从此一个在南,一个在北。
这小公子怎么跑这么远来到北方。
樊荆今天叹的气比以往还多,他手下意识的轻抚上小公子的脸颊,又似有些烫手般松开。
等他醒来问问他吧。
这一觉昏睡到下午,沈鸿羽睁开眼睛,望着头顶简单的白色蚊帐还有些懵。
直到身体的疼痛唤醒他。
嘴里很干,他偏头看了眼旁边,一旁的柜子上赫然放着个茶壶和一个茶碗。
沈鸿羽努力让自己坐起来,伸手去抓一旁的茶壶,手却抖成筛子。
他太饿了。
骨节分明的一双手忽然伸过来提走了那茶壶“你等一下,我去灌点热水。”
说完,樊荆大步迈出去。
他没说话,静静等樊荆回来。
一杯热水下肚他才觉得自己的胃舒服了点,刚一放下茶碗,樊荆立马递过来一碗黑漆漆的药。
樊荆见对方没接,便习惯的拿起里面的勺子准备喂他。
沈鸿羽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接过碗一口气把药喝了干净。
苦涩的药让他脸皱成了一团,樊荆像变戏法一样手心里多出来一个油纸,上面放着几颗饴糖。
他知道小公子怕苦,熬药的时候刚好去买了糖。
等过了许久,沈鸿羽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饭,樊荆才问出心中疑惑。
“小公子怎么自己到这来了,还受了伤,你的仆从呢?”
沈鸿羽更加沉默,他又缩回被子里,将头偏向一旁,用这种方式来拒绝回答。
“唉。”樊荆叹了口气“那你先好好休息。”
他关上门出去了。
沈鸿羽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这才转回头来,却见他眼眶红了一片,眼中似有泪珠打转。
直到晚上熄灯,沈鸿羽看见樊荆准备在地上打地铺,他迟疑一下,才开口说话。
应是一天下来没说话,声音有些嘶哑“你要不要上来睡,你的床很大……”
“不用”樊荆语气急促打断他“我明天在隔壁买个竹床放着,而且……”
他说话断了一下,才接着说“……有媒婆给我议亲。”
沈鸿羽了然。
原是还怕自己纠缠于他,沈鸿羽张张嘴,想解释自己不会在缠着他,可是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脑海里又蹦出来那天大哥说的话。
“鸿羽,你该长大,你抢了父亲这么多年,所以将这些都给我好吗?”
“鸿羽?”
“鸿羽,哥哥疼了你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该为哥哥着想。”
沈鸿羽想缩卷起来,身上的疼又在告诉自己,你做不到。
樊荆今年十七,在初春的一场战役里职位一跃成为百户,正奉上级命令去往城西的客栈接贵人。
沈鸿羽就是在那时候见到了樊荆他怕冷,整个用人用狐裘披风裹的严严实实,独露出来了扎好发冠的脑袋来。
他长的白净,玉面如冠的脸上带着不谐世音,坐在椅子上叽叽喳喳的问旁边的人,在这个刚刚经历了战争后的萧条客栈里格外显眼。
樊荆走到他们那桌
', ' ')(',朝一旁年长的人拱手“属下是千横将军手下的,奉将军之命来接您。”
那年长的人一身儒雅书生气,樊荆心中疑惑,这么儒雅的人,又带着个不谐世音的少年来的边城,心中不害怕吗?虽心有疑惑却不敢面露出来。
年长的人是沈鸿羽的哥哥,名叫沈竹宗。
樊荆将他们一路护送到将军府,沈竹宗和将军进了书房谈事,便刚好吩咐樊荆带着沈鸿羽四处逛逛。
沈鸿羽对于边城的一切都很好奇,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像个小太阳。
边城民风奔放,于是樊荆看见了沈鸿羽震惊的瞪大了好几次眼睛。
沈鸿羽手中拿着一个刚刚在小摊上买的物件“樊百户,我……”
急促马蹄声袭击,樊荆身先行一把将沈鸿羽拉到自己怀里。
“小心!”
樊荆厉喝一声,带着沈鸿羽往后退去几步,旁边马蹄声已然远去。
沈鸿羽今年十六,去年才及冠,正是生长的年纪,身高才到樊荆肩膀处,被樊荆这样一拉,整个人都埋进樊荆怀里。
柔软的发丝扫过喉结,带着些痒意。
樊荆将怀里的人拉出来扶好询问道:“你没事吧”
沈鸿羽刚一动,脚踝处传来一整疼,他脸上带着些红:“我,我脚好像崴到了。”
樊荆眉头一扭,心想这下完了,他居然把将军的客人给伤了,他随即背过身去半蹲下“我背你去药堂看大夫。”
沈鸿羽还推脱了一番,他已经及冠了,怎么能在让人来背自己,一听樊荆说自己这个速度走过去,药堂已经打样了,只好顺从的趴上去。
樊荆的背很宽厚,除了小时候哥哥背过自己,沈鸿羽长大后父亲明令禁止他这样做,有损男子气概。
从药堂回将军府后,樊荆本以为自己要受罚了,却不想沈鸿羽说自己不小心崴了脚和樊荆拉了他一把。
随后他捧着将军的赏赐出去了,出来后还有些懵。
樊荆也是在后来才知道沈竹宗这样的书生也能手段残忍,把敌军的人坑杀。
手段可显残忍。
沈竹宗下场的战役让他们彻底翻盘,将敌军打退回怒江之后。
樊荆从此不敢在小看读书人。
————
天亮了。
沈鸿羽迷糊的看着帐子顶,他还有些没有缓过来屋外破风声传来,沈鸿羽坐起来,旁边放着一套青衫。
他穿上衣袍披散着头发,脚步缓慢出去,打开门便是樊荆在打拳。
见沈鸿羽开门走出来,樊荆立马停下来,大步走过去:“身体好些了吗?”
这话听着先在赶沈鸿羽走一样,樊荆也反应过来,他怕小公子又毛起来,连忙解释“我只是担心你的伤。”
沈鸿羽表情平缓摇摇头“没事,我身体好些了,能麻烦你去帮我把这枚玉佩当掉吗?”
说着,他将脖颈上的玉佩一把用力扯下来,力气之大,让脖颈半圈产生了一条红痕。
“这不是你哥送你的吗?如果是银钱,这个不用担心,我还有……”
他话没说完,被沈鸿羽打断了。
沈鸿羽神色暗淡,表情怏怏地“到时候我会让我的仆从去赎回来,你拿去换些钱回来,你还要取媳妇,我不能贪你的。”
樊荆这时说不出什么话来,媒婆这事是他编的。
樊荆只好伸手接过,动作间不免手指接触,他手指蜷缩,将玉佩收进怀里:“那你在这不要乱跑,等我回来。”
不多时樊荆拿着一袋银子回来,沈鸿羽从里面挑出来两个大的银元宝给他“我想在你这里借住几天,你买的竹床回来我睡,等我仆从找来后我便离开。”
沈鸿羽就这样在小院子里住下来,他从樊荆嘴里知道了,对方从战场上下来后便盘了这个小院子,做打铁的营生。
他力气大,工艺好,很多人找他打器具。
不仅有农民,还有江湖中人
樊荆说到这,停了停,他本以为小公子会像往常一样带着兴趣问他江湖人,结果只是看见对方神色淡淡点点头。
有那里变得不一样了。
昨天因为沈鸿羽没有开铺子,今天樊荆一打开铺子,不多时就有人进来拿之前约定好的器具。
沈鸿羽在院子里坐着无聊,便站在帘子后,挑起帘子一角,看着樊荆在那热火朝天的打铁。
因为里面热气滚烫,他只穿着褂子,精壮的上身裸露出来,上面有汗珠一滴滴滚落。
如果是以前,沈鸿羽早已经贴过去,他现在只是看了眼,便放下帘子转身回到院子里。
等到了晚上他便在樊荆铺子前做了个隐秘的记号,他的人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找来。
中午樊荆关了铺子进后院想告诉沈鸿羽,他去酒楼里打包些饭菜回来,却不想一进来,便看见沈鸿羽在小厨房里走动。
沈鸿羽听见声响,转身手上端着两盘菜,见是樊荆进来了,他点点头“吃午
', ' ')('饭了,我炒了两个菜。”
沈鸿羽将菜端至院子屋檐下的小桌子上,那是樊荆给他准备的小桌子,旁边有个靠椅,桌上面还放了些糕点。
樊荆这才迟钝的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他抓住沈鸿羽的手腕:“你怎么会炒菜了?”
明明之前小公子从来不会进厨房,有几次相处都是自己做的饭菜。
“这两年会的。”沈鸿羽语气淡淡,抽出手来,又准备进厨房。
“我来。”
樊荆把沈鸿羽按坐到椅子上,自己大步跨进厨房。
沈鸿羽做的菜说不上好吃,只能说能下肚。
他没有束发,头发就这样披散在身后,此刻安静的吃饭,看起来乖巧极了。
下午樊荆就搬了个竹床进来安置到隔壁屋,他说自己来睡竹床,沈鸿羽拒绝了。
这样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天,晚上沈鸿羽没有做成饭,樊荆提前就告诉了他,会从旁边小食馆里带饭菜回来。
一吃完饭,沈鸿羽把自己关进了屋子里,三伏天很热,他褪去衣袍,将自己身上的伤口重新上药,他也不打算出去了,便随意的披了件外袍在身上,安静的靠坐在竹床上。
房门被敲响,沈鸿羽从沉浸的思绪里抽离,下床把房门打开,疑惑看着门外的樊荆:“怎么了吗?”
“井水冰镇的西瓜,解解暑。”樊荆将手里海碗装的西瓜块递过去,上面还放着竹签,他垂眸看着面前的人,面前的人披着他以前的旧衣,还有些不合身,白皙的胸膛从上往下看得一清二楚,那两株粉红让人想咬一咬。
沈鸿羽没有注意到樊荆幽深地眼神,他伸手接过海碗,低声道了句“谢谢。”
樊荆眼神微暗,强迫自己把眼神从对方身上移开沉声说了句“早点睡。”
下一秒转身离开。
沈鸿羽把房门关上,心里觉得有些搞笑,送来吃的又让他早些睡。
半夜时分沈鸿羽房间的门发出嘎吱声,一道黑影站在竹床前,他低头注视着床上睡姿规矩的人。
因为热而散开的衣物,赤裸身体呈现出来,樊荆脸上明显带着压抑怒气。
晚上樊荆去找了人,那人消息灵通,他这才知晓沈鸿羽在一年半前被他的哥哥赶出家门。
他眼里带着异常明显的红血丝,或许他那时就不该因为害怕养不起小公子而退缩,他就应该带着小公子离开。
这一年半,也不知小公子在外面受了什么罪。
他俯下身小心翼翼的将沈鸿羽拢抱在身下。
唇舌间微动
我的小公子。
沈鸿羽刷的睁开眼睛,一把将身上人扣住,用力翻身把人压在身下,一手紧锁喉咙。
待看清身下人,他手上劲松懈了点“樊荆?你来干什么?”
沈鸿羽外袍凌乱露出白皙圆润肩头,跨坐在樊荆身上,好是一番美景。
心上人就坐在自己身上,樊荆一时气血翻涌。
沈鸿羽当然感觉到了变化,屁股下正有什么变硬的东西顶着他。
“你?”同是男人,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什么,惊的他连忙从樊荆身上下来,退到床边“你你你,你做什么?”
眼前的樊荆跟变了个人似的,他坐起来,眼神暗着带着些心疼,看着面前终于有了生气的人。
“你……最近过的好吗?”樊荆声音低,眼里又带着心疼,沈鸿羽瞬间了然,他知道了自己的事。
他合拢自己的衣袍“我还有我的仆从,自然过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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