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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最近的宠物医院距离不远,就是带猫过去稍稍有些麻烦。等到了医院,祁寄匆忙把受伤的猫崽交给了医生。
猫崽很乖,连打破伤风针时都没有挣扎,只细弱地叫了两声,祁寄看着心疼,又不想妨碍医生,只能在一旁半蹲着看它,小声安慰:“没事,马上就好了。”
又瘦又小的猫崽仰起小脑袋和他对视,粉嫩的小舌头舔了一下柔软的鼻尖,一双漂亮的猫眼也湿漉漉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微弱细长的“呜”声。
祁寄的心都被揪了起来。
所幸那道伤口虽然长,但并不算深,小猫身上也再没有其他伤口,医生很快处理完伤口,帮猫崽把身上简单清理过后,又给另外两隻猫也检查了一下。
幸运的是,猫咪们虽然瘦,但身体还算健康。就是大猫一直不怎么配合,对人的接近也很抗拒。给它驱虫时,医生没少费功夫。
为了安抚不安的大猫,祁寄抱着被包扎好的小猫站到了大猫的视野内,让它能清楚看见自己的崽。他本来想把另一隻小猫也抱过来,但那个小傢伙被医院的罐头吸引,根本走不动道,正窝在刚给他开了罐头的温初明身边埋头苦吃,祁寄就没去打扰它。
受伤小猫的皮毛刚刚被简单清理过,整只猫干净了不少,它似乎对医院的香波很感兴趣,一直在嗅自己身上的毛,有时候嗅过头了撞到祁寄手指上,也会帮人舔一舔指腹,特别乖巧。
大猫看见安然无恙的猫崽和用两隻手小心抱着它的祁寄,才稍稍安静了一些。
好不容易等三隻猫都检查完毕,祁寄才松了口气。
温初明给大猫也开了个罐头,受伤的小猫没什么胃口,祁寄就没喂它。他正要检查猫崽后腿上缠着的绷带,突然感觉到了一阵凉风。
有人风风火火地从正门闯了进来,身上还带着冬夜的寒气。
他大步走到祁寄面前,一伸手就按住了男孩的肩膀。
“没事吧?”
熟悉的低磁声线让祁寄微一怔愣,小心握着猫崽后爪的手还没有鬆开。等反应过来,他才匆忙摇头,将瘦瘦小小的白色猫崽举起来给人看:“没事,猫咪都好好的。”
“……”
听见这句话,还带着一身难融寒意的男人忍不住额角一跳。
一旁开完罐头的温初明回来,见状不由失笑:“小祁,他问的是你有没有事。”
祁寄刚刚满脑子全是猫,听见他的话才反应了过来,忙道:“我也没事。”
裴俞声听了,仍然不怎么放心,将人全身上下都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遍,确认男孩身上确实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口后,才没再说什么。
他朝温初明微一点头:“这次多谢你。”
显然,裴俞声已经从年轻人那里听来了刚刚的整个过程。
温初明拍了拍裴俞声的手臂:“没事,客气什么。”
裴俞声点了点头,也真的没和他多客气,直接道:“那你帮忙处理一下,回头我请你。”
说完,他就伸手拉住祁寄:“走,我带你去检查。”
祁寄愣了一下:“检查?”
裴俞声道:“看你有没有受伤。”
祁寄忙摇头:“我真的没事,不用麻烦。”
但这次裴俞声却没有被说服,坚持要带人去检查。一旁的温初明也道:“还是去看看吧,检查一下更放心。”
他难得看见好友这么焦急的模样。
祁寄略带迟疑,视线一瞥,却在无意中看到了男人额角突突跳动着的青色血管,和他颈侧渗出的一层冷汗。
这个一向沉稳冷静、波澜不惊的男人,此时却明显暴露出了几分惊魂未定。
祁寄不由一怔。
裴先生他……
鼻间悠悠飘来一股药香,是从裴俞声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祁寄回神,这才想起对方背上的伤还没好。
他没再推辞:“好。”
裴俞声神色稍缓,他本想直接将人带走,但看到男孩怀里那只时不时用耳朵蹭人掌心的小猫,动作还是顿了一下。
他吸了口气,看着男孩小心翼翼抱着猫崽的动作,到底还是按下了直接将猫拎走的念头。
医生被叫了过来,小猫的伤还需要换药。这里提供寄养服务,正好休养几天将伤治好,顺带还可以打个疫苗。
就是祁寄有些舍不得,又追问了好几个问题,才小心地将猫咪转手。
小猫被抱走前,还用前爪够了一下他的手指,爪尖都没露出来,只让祁寄感觉到柔软的肉垫贴着自己指尖蹭了一下。
他更舍不得小傢伙了,跟着走了好几步,才眼巴巴地看着猫崽被抱走。
等祁寄转身回来,无意间瞥见裴俞声,才看见男人的脸都黑了。
想到之前温初明说裴俞声好像不招猫咪喜欢的事,祁寄不由有些忐忑。
裴先生那么喜欢猫咪,却摸不到猫,肯定不开心,他刚刚是不是应该让裴先生也抱抱小猫?
', ' ')('可他刚才太过专注,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现在再提也不好开口。祁寄只能道:“抱歉,耽误裴总时间了。”
裴俞声下颌微紧,到底还是敛下了神色。
不过最后他还没忘纠正了一句:“不耽误。”
“走吧。”
寄养还要办个手续,另外两隻猫咪也暂时被一起留在了医院。剩余事项交给了温初明处理,他和裴俞声简单聊了几句,临走时,裴俞声还扔给他一把车钥匙。
“这两天你先开这辆,进军区前记得做个登记,填我的名字就好。”
那辆宾士大g刚被撞过,现在自然没办法开了,裴俞声就另外给他找了一辆。
温初明正愁怎么和人解释车的事,这下自然惊喜。接过钥匙,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恭维之意:“哥,您真是我大哥,谢谢您!”
裴俞声冷嗤一声:“少贫。”
温初明开开心心把两人送出来,笑眯眯挥手:“大哥走好。”
他也朝祁寄道了别:“小祁再见。”
祁寄从后座车窗探出头来:“温先生再见。”
更深露重,夜凉如水。清冷的月色洒下来,温柔地落在温初明肩上,却让祁寄更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温初明本人与祁寄想像的形象相去甚远,他会笑会撸猫,身手很好,还会贫嘴。
他就站在祁寄面前,如此鲜活,并不像照片中那样高不可攀,也从来都不是什么高高在上的白月光。
能认识温先生这样的人,祁寄觉得自己很幸运。
正想着,祁寄看向窗外的视线突然被一隻修长的手掌遮住,那只手还在他眼前晃了晃。
自耳畔极近处响起的,是裴俞声低沉的声音。
“在看什么?”
祁寄回神,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微红的耳尖,才道:“看温先生。”
温初明还站在医院门口没有回去。
裴俞声闻言,却是略一扬眉:“他有我好看吗?”
祁寄被问愣了:“……啊?”
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觉颈间一暖。身边男人伸手过来,将一条雪白的围巾裹在了祁寄脖颈上。
围巾温暖又厚实,柔软的触感让人忍不住想蹭一蹭。等男人帮他整理好围巾,收回了手,祁寄才反应过来。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裴总居然会说这种话……他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男人被这么看着,却是面不改色,还追问道:“晚上怎么回事?”
祁寄这才整理了一下思绪,将过程叙述了一遍。
“……所以最后我就和温先生一起来了宠物医……唔。”
说到最后,祁寄不由眯了眯眼睛,因为面前一直在专注望着他的男人突然抬手,小心地在他睫毛上轻捻了一下。
祁寄下意识眨了下眼睛,眼睫如蝶翼,轻颤着刷过了对方的手指。
男人顿了一下,才道:“没事,已经摘掉了。”
祁寄又眨了眨眼睛,慢半怕地道了声谢。
等对方将手收回去,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脸颊的高温。
……好烫。
本就被裹住了下颌的脸这次更是大半都埋进了围巾里,祁寄正有些无措,又觉颊侧碎发被拨弄了一下。
裴俞声帮他将散落的碎发拢到了耳后,低声道:“下次过马路小心看车,注意安全。”
祁寄抿了抿唇,乖乖点头:“好。”
夜间人少,这一路并未花太长时间。快到医院时,祁寄正要把宽鬆的围巾系好,却见身旁的男人递来了一样东西。
“戴上这个。”
祁寄定睛,才发现那是个口罩。
“要戴口罩吗?”
他有些莫名奇妙,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却没想到男人看了他一眼,道:“可以隔绝消毒水的味道。”
祁寄不由一愣。
“全套检查还是三甲比较安心,”裴俞声道,“觉得气味不舒服的话,先拿这个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祁寄这才反应过来,这连他自己都差点丢到脑后的排斥,对方居然记得这么清楚。
对消毒水味道的不喜其实是源于几年前的那场车祸,之后祁寄就一直没怎么去过医院,上一次去还是在地铁上晕倒后。他的确不喜欢这种气味,但也不是不能忍受,只不过那时身体状况太差,才会到了厌恶排斥的地步。
方才男人提议做检查时,祁寄的拒绝也只是不想麻烦对方,并不是因为对医院的反感。他却没有想到,裴俞声居然还会提前备好口罩。
而且等戴上口罩,祁寄又愣了一下。
他闻到了一股很清淡的草莓香味。
香味是从口罩夹层的筛检程式中散发出来的,有了这个筛检程式,鼻间满是草莓香,其他不喜欢的味道全被盖住了。
祁寄从小就和父母分隔两地,这么多年以来,如此妥帖入微的关照
', ' ')(',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祁寄被裹得只剩下一双大眼睛还露在外面,湿漉漉的漂亮眼睛转了转,悄悄看向了身旁的男人。
怕被对方发现,他没敢多看,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但那清甜的草莓香气却一直萦绕在鼻端,沁人心脾。
车停门开,两人朝医院走去。室外的冷风吹来,饶是已经把祁寄裹得严严实实,男人还是回身,帮他拢了拢衣领。
虽然已是晚上,医院里的人依旧不少,两人走进大厅乘电梯上楼,一同涌入的人群很快将电梯填满。祁寄站在角落里,后背紧贴着厢壁,却还是被拥挤的人群弄得稍稍有些呼吸不畅。
虽然那药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但祁寄心里仍然有些阴影,一直不喜欢人太多的场合。
他把围巾拽松了些,才觉得稍稍缓和了一点,但他正要松一口气,却见一隻手伸过来,隔住了旁边那人一直朝这边挤来的硕大背包。
祁寄微怔,一抬眼,正对上裴俞声那轮廓分明的下颌。
男人竟是面朝着他撑住厢壁,用身体为祁寄在这拥挤的电梯里隔出了一片单独的空间。
祁寄略一恍神。
他这才发现,最鲜活生动的、让自己印象转变最大的人,其实并不是温初明。
而是他面前的裴俞声。
只是今晚,就在电梯里、汽车上、宠物医院,有厚围巾、香口罩,和各种他注意或是没有注意到的关照。
无关钱财,也无关身份。
那是一颗滚烫的心。
一向牢记着身份差异、恪守着应有距离的祁寄,终于被这细密的关怀无声地吞没了恪守的防线。
而这一刻远比他的预想更温柔。
祁寄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直直的目光终于引来了对方的注意。
正是节节败退的时刻,祁寄心乱如麻,却见男人垂眼,额头低下来,几乎要抵上他的前额。
“祁祁?”
低磁声线落在耳畔,狭窄的空间里,那种熟悉的炽日气息几乎盖住了萦绕在鼻端的草莓香气。
“眼角怎么突然红了,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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