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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闷的声音从紧咬的唇缝里泄出来, 混杂着些许细弱的鼻音。祁寄拼命压抑着,生怕自己的声音传出去, 会被外面的人听见。
可他的担惊受怕却并未让始作俑者有所触动。祁寄明显感觉到,自己闷哼出声后, 打在他颈侧的气息反而变得更重, 环在腰上的结实手臂也瞬间收得更紧,竟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嵌入另一副骨血中。
祁寄这才察觉,从见面开始, 身后的男人抱他时究竟有多么用力。
不及细想,走廊里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附近并没有太多独立空间, 那些人很快找到了这个安静的洗漱间。
洗漱间的房门被轻轻敲了两下,有人试探着叫了一声:“裴总?”
“裴总?你在吗?”
儘管有隔间门阻挡着视线, 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具体情况, 但这种仅有一门之隔的距离却着实让人捏一把汗。
像是连呼吸声稍重一点, 都会被人发现。
祁寄之前明明有过不少隐藏身形、控制气息准备打架的经验, 遇上这种事,却依然觉得手足无措到近乎煎熬。
与他相反, 身后的男人却连开口的声音里都没有丝毫波动。
“我在。”
低沉声音近距离响起,又震得人耳根有些发痒, 但祁寄已经无暇顾及这个了——身后男人应答的时候, 居然还有一隻手伸过来, 掩住了祁寄的口鼻。
鼻息瞬间被对方的气息占据,又是那种炽热的,仿佛烈阳照耀的清淡香气。祁寄被男人身体力行地制止了发声, 身体都不由因着这突如其来的肢体碰触僵了一下。
然后他才听见身后的男人道。
“你们先进场吧,我很快过去。”
“哎哎,好。”门外应道,“我们就在a1区域最中央,您一进去就能看到。”
“嗯。”
“还有二十分钟开场,那我们就先过去了,裴总。”
洗漱间门被小心地关上,走廊里的脚步声远去。祁寄舒了一口气,却又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方才的鼻息全打在了男人掌心里。
“唔……”
他挣动了一下,耳朵也像是被男人手掌碰到了一般,被高温染得越来越烫。
察觉他的挣扎,脸上那只指骨修长、掌心干燥的手掌才挪开。
“闷到你了?”裴俞声问。
腰背间的钳制也稍稍鬆开了一点,祁寄被按着肩膀转过身去,正对上那张熟悉的、英俊深邃的脸。
几日未见,男人风采未减,近距离看去,更是摄人心魄,似是让人多看一眼就会深陷。他穿着一身定制的正装,布料是一眼可见的昂贵,却就这么直接地用力地抱了上来,丝毫没有考虑这些动作会不会在一身高定上留下褶痕。
祁寄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他明明没有被闷到。但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男人,祁寄却莫名觉得有些喉咙发紧,呼吸都略显不畅。
虽是隔间,这里空间却并不逼仄,足以容下两人并立,也不至于让人觉得呼吸受阻。但许是男人身形太过高大挺拔的缘故,与对方面对面站着,祁寄总不免觉得有几分难言的压迫感。
再加上对方那如同逡巡领地所有物的视线落下来,更让人觉得不自在。祁寄险些连一贯的乖巧面具都没能伪装下去,只能干巴巴地答了一句。
“没有……”
话音刚落,脸颊就又被人屈指蹭了一下。
“脸怎么这么凉?”比起祁寄的不自在,裴俞声询问的语气却异常自然,“身上也是,冷?怎么没穿厚一点?”
祁寄体温偏低,一年四季手脚冰冷,夏天都是这样,更别说已是初冬的现在。他自己早就习惯了,倒是没感觉多凉,因着刚刚的拥抱,还觉得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祁寄正想摇头,可还没等他开口,面前的男人却已经做了决定:“你坐哪儿?等下我让人给你送个薄毯过去。”
祁寄一惊,忙道:“不用麻烦裴总……”
“不麻烦,”裴俞声道,“还有,你又叫错了。”
下巴上被不轻不重地刮了一下,像是个不甚严肃的惩罚。祁寄不太懂为什么对方要反復强调称呼的问题,只能解释道:“裴先生,这里毕竟是公司……”
他还得提醒对方:“而且再有几分钟,大会就要开始了。”
“我知道。”裴俞声放低声音,似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祁寄下意识抬眼看他,却是腰背一暖,被对方重新圈进了怀里。
面对面的拥抱比背对时更加紧密,男人隔着一层衣领按住了祁寄的后颈,把人扣进怀里,将下颌轻轻抵在了对方的发心。
他的气息稍重,声音低哑,虽是低诉,却又像自语。
“但我已经十三天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祁寄靠在人胸口,看不见对方的脸,却能想像出对方的疲倦。
他张了张唇,干涩发紧的喉咙里最后还是没能挤出一句完整的字音
', ' ')('。
最后,祁寄也只能生疏地伸出手去,回拥了一下这个顶天立地、背脊时刻笔直如枪的男人。
但他触手所及,却并非冰冷的枪管,也不是锋锐的利刃。坚硬挺拔的腰背硬骨之下,祁寄拥住的是这个男人身上炽热的滚烫……和唯一的柔软。
洗漱间里一片静谧,走廊外的嘈杂声音都渐渐远去,只剩下这处角落里两个交迭的呼吸声。
良久,裴俞声才抬起头,将近乎钳制的双臂微微鬆开了些许力度。
察觉发顶重量一减,祁寄正想开口问人如何,却听见对方道:“你换沐浴液了?”
祁寄一愣,不知道总裁先生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却还是老实道:“我这些天一直在家住……用的是家里的沐浴露。”
裴俞声问:“柠檬味的?”
他的精神看起来比刚才恢復了一点,声音也似是饶有兴致。
祁寄道:“我不太清楚,前段时间我不在家,这次回去还是借用的鸣宇的沐浴露。”
怕对方不清楚,他又解释了一句:“鸣宇是我弟弟。”
祁寄还在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却没察觉“借用”两个字一出,面前男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裴先生?”没得到回应,祁寄有些疑惑,他还惦记着大会的事,“快开场了,该……”
不过他的提醒未完,就被截断了。裴俞声突然道:“柠檬味不好闻,回别墅换一个味道吧。”
咦?祁寄微怔,没想到总裁先生还在意这种事。
但之前别墅客卧浴室里放得不也是柠檬味沐浴露吗?祁寄一直用那个,陪护期间也没见裴总说过什么,怎么这次突然不喜欢了?
不过毕竟对方是老闆,换个沐浴露也不是什么大事,祁寄便答应了下来:“好。”
裴俞声这才道:“走吧。”
虽然两人座位不在一起,但进场都是a入口,他们不好一起进去。裴俞声就先一步离开,祁寄洗完手,才匆匆进场,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刚一坐下,祁寄就看到中午还一起吃过饭的陈子璇朝这边走了过来。
祁寄以为对方是路过,便抬手和人打了个招呼,没想到陈子璇却在他座位旁边停了下来,居然是冲着他来的。
“小祁。”
公司里有不少人认识副总裁特助,陈子璇一走过来,附近就有不少视线集中了过来。陈子璇并未在意,问祁寄:“你的座位上是不是没贴名字?”
接受表彰的员工都在前排入座,座位上专门贴了名字标识,还带了员工标码。不过祁寄是实习生,没入职,还没有这些资讯,座位上就还空着。
“没有。”祁寄问,“怎么了,学姐?”
听见这声学姐,周围视线才陆续收了回去。云图是科技公司,收了国内不少顶尖高校的优秀毕业生,高校校友并不少见。
陈子璇道:“等下要上臺,回来位置可能会弄混。这有个薄毯,你拿着,上去的时候把毯子放在位置上,下来也方便找自己的位置。”
说完,她就把怀里薄毯递了过来,还叮嘱了一句:“等下大会开始了不方便走动,毯子你自己拿着就好,结束了有时间再还。这边位置离中央空调比较远,等下可能会有点冷,你也可以披着它。”
祁寄接过薄毯:“好,谢谢学姐。”
陈子璇转身离开,祁寄拿着薄毯,一看见毯面上的花纹,动作就不由顿了一下。
这熟悉的花纹风格和细密的打结方式……分明是纯手工製作的波斯毯才有的工艺。
祁寄曾在做设计稿用素材时瞭解过波斯毯的不少资料,但他上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亲眼见到真正的手工波斯毯,还是那次在玫瑰别墅沙发上睡着时,醒来身上盖着的那一条。
这种薄毯太过昂贵,寻常很难见到真品。就是陈子璇的收入水准,也不可能买得起。
祁寄下意识抬头朝前方看去,几眼没费什么工夫,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永远耀眼、永远是视线焦点的男人。
裴俞声正在听身旁的高管说着些什么,侧脸英俊立体。而他另一侧坐着的正是那位不苟言笑的张副总,两人虽然没有交谈,可他们能平和地坐在一起,就已经足以让那些猜测他们不和的人惊掉下巴。
毕竟在传闻里,两人可是水火不容,互相看不顺眼的存在。
祁寄隐约能猜到,裴总和张副总的关係肯定不像传闻中那样恶劣。但真实的情况,却似乎比他的想像更进一步。
想起刚刚男人说过的话,祁寄不由抿唇。
是裴总让张副总帮忙,才让陈子璇送来了薄毯?
这种大型的正式场合,单独一人拿出毯子,肯定会很扎眼,祁寄又是实习生身份,更不合适。可若是陈子璇以这种名义送来,便可以名正言顺。
裴俞声自己也有特助,但他却特意找了张副总,让多一层学姐身份的陈子璇把薄毯送了过来,听见祁寄叫学姐,更不会再有人多心。
若不是祁寄提前
', ' ')('听裴俞声说了要送薄毯,他自己都不会多想。
想到这,祁寄指尖不由微紧。
祁寄不是没担心过自己的兼职被公司同事发现的事。
平日里祁寄就从来没提起过这些,刚刚在洗漱间里,他更是屏息不想被发现。这并非是祁寄故意想和裴俞声划清界限,只是他背负了太多债务和秘密,习惯了在同学和同事们中间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更不想被别人注视侧目。
可是在祁寄担心之前,裴俞声却已经把事情做得如此周全,祁寄自己都险些没有留意,旁人就更不可能多心,发现裴总对一个实习生的特殊关照。
薄毯披在腿上,顶级真丝和羊毛织成细密的暖意,驱散了体表的凉寒,祁寄抱着薄毯,却仍然难理混乱的思绪。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可若这真的不是多想……
不远处,正在听高管说话的裴俞声突然抬眼,视线朝身后扫来。
无意识望着男人侧脸思考的祁寄根本没来得及收回视线。
他那直愣愣盯着人看的目光,正好被男人撞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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