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封厉声道:“然后呢?”
厉轻鸿道:“我在崖底偶遇到令郎时,他已经和屠灵匕兵魂纠缠多时,心神受创,忽然入了魔,正疯了一样自戕。”
陈封眼睛血红,紧紧盯住了他。
厉轻鸿声音微抖:“我上去想要救他,可是他忽然爆体,死在了我眼前。我看到那屠灵兵魂凶残,也起了贪心,便上前苦苦缠斗,才将其收服。——令郎的死,和我半点关系也没有的!”
陈封大怒,悲愤长啸:“你胡说狡辩!若是你没对他下手,化尸水又是怎么回事?”
一想到儿子不仅死因不明,就连完整尸体都没留下,他只觉得锥心刺骨袭上心间。
厉轻鸿脸色发白,低声道:“我是魔宗的人,身份迟早会被人发现。我生怕有人路过看见他尸体,又会联想到我此时也在崖下,我岂不是百口莫辩?”
他眼光闪烁,低声道:“陈兄当时已死了,我身为魔宗中人,也没觉得毁去尸体有什么不对,于是……”
他一张秀美精致的脸充满悔恨似的:“我回归家门后,得父亲教导开解,才知道以前自己错的有多厉害。”
商朗身子依旧酸软,强撑着自己不倒下,急切道:“陈殿主,他说的是真的!我师弟回来后,说的的确是只看到他站在令郎遗体前。还有,他从小被养母教导用毒制毒,不尊重令郎遗骸虽然是事实,可他不会杀人的!”
陈封冷笑:“你怎么知道他不会杀人?”
商朗急切道:“他身世可怜,可良知未泯,天下皆知的。我和嘉荣都曾被他救过性命,这还不足以说明吗?”
陈封眼睛赤红:“我不信!我儿素来心志坚定,心如磐石,哪里会随便就入魔发疯,还自戕自残?杀人毁尸,原本就是一气呵成的事,他绝不可能清白!”
木安阳脸色铁青,道:“令郎惨死固然可怜,可也不能凭你推测,就将杀人重罪安在轻鸿头上。”
旁边众人听得惊心动魄,却也心里难断:苍穹派那位宁小仙君虽然有点糊涂,可是为人正直端方,却是人人信得过的。
只可惜他也只看到厉轻鸿毁尸,并没看到前半段。
现在厉轻鸿坚称自己绝没杀人,固然是疑点重重,但是若要硬定他死罪,却又与理不符。
往事已经尘封,再无见证,真相到底是怎样,除了这位厉轻鸿,已经再没人知道。
只怕陈家绝不会善罢甘休,可木家也一定会死保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这是非恩怨,怕是根本无法解开。
果然,陈封冷笑一声,手中剑光森森,遥遥一指厉轻鸿:“你说的,我半个字也不信。不给我儿报仇雪冤,我这个当父亲的,也枉为人父了!”
话音刚落,他身形暴起,一道惊天剑光挟着风雷之势,直刺厉轻鸿。
厉轻鸿时刻都在紧绷着,一看他动,身子立刻狂闪,就往人群里钻。
木安阳和木青晖两道剑光也同时骤起,一起追向陈封,木安阳更是急叫:“陈殿主,要想诬杀无辜,除非杀光我们神农谷的人!”
殿内本就人头攒动,厉轻鸿身子游鱼一样,在人多处苦苦躲闪,陈封毕竟不能乱杀无辜,暴喝一声:“刀剑无眼,都闪开!”
木安阳手掌一扬,一股迷药洒向四周:“诸位得罪了,待会儿给解药!”
只要能迷倒陈封,谁还管得了这些?
高台上,商渊淡淡看着下面一团混乱,转头看向宁程:“你收集这么多诸家秘辛,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宁程低垂眼帘,俊秀的脸上一片恭敬:“徒儿愚钝,这些年苦苦支撑门派,只有多注意一些各家秘事,总有看他们狗咬狗的时候。”
下面混乱越发剧烈,陈封如疯如狂,剑尖已经沾了血,木安阳眼看着他的剑尖距离厉轻鸿越来越近,心急如焚,手中攥了一支无色无味的剧毒小箭。
可这毒见血封喉,本就是保命的大杀器,一旦用出去误伤了别人,也是天大罪过,一时间,他心里又急又怕。
陈封猛吸一口气,原本已经恐怖的剑光忽然再度狂涨,向着前面的厉轻鸿狂追,竟是不知用了什么短暂提升灵力的法子,想要一击斩杀。
厉轻鸿似乎也感到了身后的死亡危机,用尽全力,将屠灵匕首向身后猛地一扔。
这一掷用尽了全力,屠灵匕邪气大盛,迎向陈封。
陈封手中的剑光却似惊涛骇浪,瞬间就将屠灵挑开,再下一刻,犹如附骨之疽,刺向厉轻鸿的后颈。
自周的人一阵惊呼,眼看着厉轻鸿就要血溅当场,可就在这时,不知怎么,一个踉跄的身影忽然向前疾冲,跌到了陈封面前。
他手臂狂乱一挥,锐声尖叫:“别杀我,别……”
像是被吓到完全失控,他死死抱住了陈封的大腿,涕泪交加:“又要死人了,不要啊,已经死很多人了啊!”
陈封被他一拦,身子顿时动弹不得,再一看,厉轻鸿的身影已经迅速逃远,不由得大怒,举起手中剑,就想向这无名晚辈砍下。
一道急符闪过,在他剑身上爆开,海青门的常掌门不知何时杀到:“陈殿主息怒,小徒无意冒犯,留他一命吧!”
那小徒弟连滚带爬,飞快地跑出去好远,瑟瑟发抖,缩在角落里,含泪哆嗦着:“我们还要留下来练功呢,你们要走便走,干嘛自己先打起来?”
他声音虽然颤抖,却明亮清晰,周围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心里都是微微一动。
假如不是这事,现在诸家应该正在联手逼宫,对抗苍穹派吧?……
就连陈封,手中剑也一顿,脸色阴晴不定,僵在了当场。
他一转身,看向木安阳:“我……”
忽然之间,木安阳手一扬,一支小箭无声射出,正中陈封心口。
陈封踉跄一下,只撑了一息,便已拿不稳手中的剑。他死死看着木安阳:“你……”
木安阳平静地擦了擦嘴边的血:“陈殿主,你儿子已经殒亡,还请节哀顺变。我家轻鸿生来孤苦,十八年前,我没能保住他。若今时今日再保不住,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亡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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