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宁程,半晌幽幽长叹一声:“宁兄,你我相识多年,我最后问你一句——你好歹是苍穹派代掌门,更是商渊器重的徒弟。你能不能保证我们木家安全?”
宁程望着他,半晌轻声道:“青晖君……你的性命,我拼死也会保全。”
木青晖愕然怔住,心里重重一沉。
“宁兄,神农谷和苍穹派交好多年。”他涩声道,“你初登掌门时,根基不稳,诸仙门颇是怠慢,我师兄在各种场合是不是对你颇为回护,敬重有加?”
宁程淡淡垂眸:“是。”
“嘉荣这孩子你看着长大,是不是也被你当成子侄看待?”
宁程又道:“也是。”
“你保我一个人有什么用?”木青晖心中越发惊怕,眼中禁不住露出了哀求之色,“我只求你保住整个木家!”
宁程轻叹一声:“我已经提醒过,叫嘉荣别练苍龙诀了。”
木青晖急道:“他小孩子心性,哪里禁得住诱惑?这东西到底有什么不妥,能解救吗?”
宁程沉默半晌,站起了身。
他掸了掸洁白仙袍,像是要拂去并不存在的血腥和灰尘,又像是要拂去一些旧事和牵挂。
“青晖君,从今天起,神农谷也不要和我再有联系了。”他凝视着木青晖,和声道。
木青晖怔怔望着他陌生的神色:“为什么?”
“因为我既保不了你们全家,也不敢保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宁程道。
再也不看木青晖,他转身走向房门。
他身后,木青晖忽然蓦然开口。
“宁兄,苍穹派抓捕大量蛊雕做考题时,我配给你的迷药药方,可曾有外泄吗?”
宁程身子一顿,仿佛一瞬间僵硬如石块。
“为什么这样问?”他并不回头。
木青晖看着他的背影,哑声道:“迷雾阵惨案发生时,我跟着师兄首先赶到。那些毒雾虽已经快要散尽了,可空气中尚且有丝丝残余。”
他的声音带着轻颤:“我没和师兄说,也未曾和任何人提到,我一再对自己说,这只是巧合。”
宁程一言不发,手指无声搭上了腰侧。
木青晖盯着他手中剑柄,涩声道:“你还托我们木家采购了大量的折酸枝。”
宁程终于淡淡开口:“迷倒蛊雕后需要解药。你给我的配方中,这一味是主药。”
木青晖一字字道:“可不需要这么多。我事后才知道,你的采购量已经导致市面上缺了货。”
宁程终于缓缓转过了身,一双淡漠的眸子中,是冰冷的颜色。
“然后?”
木青晖声音嘶哑:“然后,各大药宗常备的随身解药中,就都缺了这一味。”
迷雾阵中,那么多家药宗弟子,能拿出来的解药,竟无一例外,全都几乎无效!
宁程平静道:“你既然开始怀疑,并且着手调查了,为什么不早一点问我?”
木青晖俊秀温和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痛苦和恐惧:“因为我从来没有真的怀疑过,是这些天你们苍穹派的事吓到了我!”
宁程向前踏上一步,可木青晖死死盯着他手中的剑,竟第一时间向后猛退几步:“……你不要过来。”
宁程停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看自己搭在剑柄上的手,笑了笑:“青晖君,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外出时遇险吗?”
木青晖眼中神色复杂,又是难过,又是悲伤:“恶兽当前,你用这剑苦苦厮杀……还帮我挡了致命一下。”
宁程点头:“你也把你仅剩的伤药,给了我。”
他怅然凝视着木青晖:“所以,如今你觉得,我会用这把剑伤你吗?”
木青晖怔怔不语。
宁程淡淡道:“我已经把夺儿送走了,他原本不愿意走,可是我对他说了他叔叔死去的地方,他终于忍不住前去探寻真像,总算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他骤然拔剑,青光暴涨,在他面前地上轻轻一斩,划出一道整齐如割的裂痕。
“所以,清晖君,我已经没有什么牵挂了。若是有一天我倒行逆施,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来,你记住,早早和我反目切割就好。”
……
木青晖怔怔跌坐在椅子上,伸出手,抵住了跳痛的太阳穴。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轻轻一响。
他猛地抬头,手中蓦然抓起宝剑,凌空一指,厉声道:“谁在哪儿!”
窗栓轻轻转动,从外面被打开,一个漂亮少年静静站在窗前,星目修眉。
木青晖看着他熟悉的脸,猛然吃了一惊,几乎以为自己眼花:“你……你没死?!”
元清杭纵身跃入窗内,随手把窗户关死,随口道:“那当然。”
他笑嘻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身上背着这么多口大锅,术宗大比操纵惊尸、迷雾阵诛杀多人、澹台家灭门惨案,现在又是千重山上暗害仙宗修炼者。这要是死了,岂不是一件件都真的栽到了我头上?”